“张大爷!这么巧,您这是……要去县里走亲戚?”
张国栋回头,看到是江澈,眼神里的戒备和决绝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带着疏离。他只是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嗯,去办点事。”
“哦哦。”江澈点点头,没有再追问,而是顺势站在他旁边,像是也在等车一样,自顾自地叹了口气。
“唉,这人啊,有时候真是没办法,总被一些糟心事逼得走投无路。”
这句没头没尾的感慨,成功地引起了张国栋的注意。他侧过头,看了江澈一眼。
江澈仿佛没有察觉,继续自言自语,像是在讲一个别人的故事:“我有个朋友,以前在咱们县的水泥厂上班,后来厂子效益不好,他就被下了岗,按政策有一笔安置费,结果被他们车间的一个主任给吞了。”
张国栋的眉毛动了一下,眼神里多了一丝别的东西。
江澈继续说:“我那朋友也是个犟脾气,认死理。他先是去找那个主任,主任不认。他又去找厂长,厂长和稀泥。他气不过,就说要去市里、去省里告状,要把天给捅个窟窿。”
说到这里,江澈停顿了一下,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惋惜的表情:“当时我也劝他,我说你这样不行。你这一闹,动静是大了,可也把事情弄成了僵局。你想想,你把整个厂子、甚至整个县的脸都给打了,人家就算知道你是对的,为了面子,能痛痛快快地给你解决吗?本来是个经济纠纷,你一上访,就变成了政治问题,那水可就深了。”
张国栋的嘴唇紧紧抿着,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江澈的每一句话,都像小锤子一样,敲在了他的心坎上。
“那我那个朋友不服气,问我那该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算了?”江澈笑了笑,眼神里透出一丝过来人的智慧,“我跟他说,咱们得相信组织,但不能光指望组织。组织是个大机器,有时候转得慢,有些零件生了锈,你得想办法给它上点油,还得把那颗生锈的螺丝给指出来。”
“怎么指?”张国栋终于忍不住,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江澈要的就是他这句话。
他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我让他别去闹,回家去,把所有的事情,来龙去脉,时间、地点、人物,还有那个主任是怎么克扣他的,怎么威胁他的,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写下来。写得越详细越好,证据越清楚越好。然后,匿名寄给县纪委。你记住,不是去告状,而是去陈述事实,让事实自己说话。”
江澈看着张国栋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说,蛀虫最怕的是什么?不是吵闹,是阳光。你只要想办法,把一缕阳光照进那个黑暗的角落,里面的魑魅魍魉,自然会有人来收拾。组织的眼睛是雪亮的,只是有时候被灰尘蒙住了,你得帮它吹口气。”
“后来呢?”张国栋追问道,他的呼吸已经有些急促。
“后来?”江澈摊了摊手,表情轻松,“后来,我那朋友就把信寄出去了。一个星期后,他什么都没干,班也没耽误上,就听说县纪委的工作组直接开进了水泥厂,把那个车间主任连同几个管事的,一锅端了。安置费,一分不少地补给了他。事情解决了,干干净净,利利索索。”
故事讲完了。
江澈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他知道,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足够了。
张国栋站在原地,像一尊雕塑,久久没有动弹。他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原先的绝望和决绝正在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光芒,有震惊,有思索,更有重新燃起的一丝希望。
他是一个兵,他比谁都相信组织。只是这些天的遭遇,让他的信念蒙上了厚厚的灰尘。而江澈的这番话,就像一阵春风,吹开了他心头的迷雾。
是啊,自己是去讨个公道,不是去当一个让组织难堪的“访民”。
许久,张国栋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带走了他胸中所有的郁结。他转过身,对着江澈,郑重地点了点头,那是一个老兵表达谢意的最高方式。
“小伙子,谢谢你。”
他没有再多说,只是转过身,迈着依旧挺拔但明显轻松了许多的步伐,朝着来时的方向,一步步地走了回去。
看着张国栋远去的背影,江澈终于松了口气。一场即将爆发的危机,被他用一个故事消弭于无形。
他心情大好,转身准备回单位继续享受他的摸鱼时光。可就在他转身的瞬间,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扫过街对面的一个巷口。
一辆黑色的帕萨特,静静地停在那里的阴影中。
那车牌号,江澈再熟悉不过了。
青龙镇二号车,镇书记孙大海的座驾。
江澈的心,猛地一沉。车窗玻璃贴着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的人。但江澈能感觉到,有一道锐利的目光,正透过那层薄薄的玻璃,穿过喧闹的街道,牢牢地锁定在自己身上。
他脸上的轻松笑容,瞬间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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