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澈沉默了。他能想象到那种无力感。在那个年代,单位就是天,领导一句话,就能决定一个普通工人的命运。个人的反抗,在庞大的体系面前,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
“所以,你们不信任我们,是对的。”江澈看着赵铁牛的眼睛,语气无比诚恳,“被骗过一次,伤得那么深,再让你们轻易相信,那是我强人所难。”
赵铁牛愣住了。他准备了一肚子的悲愤和控诉,却没想到等来的是这样一句“你们是对的”。这比任何空洞的安慰和说教,都更能触动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但是,赵师傅。”江澈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起来,“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厂子要彻底倒了,这块地,是厂里最后一点值钱的东西。这也是你们最后一次,把当年的账算清楚的机会。”
他站起身,在狭小的屋子里踱了两步。
“你们现在闹着要工资,要补偿,我理解。可你想过没有,就算按最高的标准给你们,能有多少?三万?五万?这笔钱,能保你爹看病吃药多久?能供你儿子读到大学毕业吗?”
江澈的问题,像一把重锤,一下下敲在赵铁牛的心上。
“你们现在是抓着芝麻,把最大的那个西瓜给忘了!”江澈的声音不大,却振聋发聩,“那笔集资款,当年全厂八百多户,就算每户平均交五千,总数是多少?四百万!九六年的四百万!算上这么多年的利息,算上通货膨胀,这笔钱现在值多少?这才是你们真正应该去要回来的东西!”
赵铁牛彻底呆住了。他张着嘴,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算法,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是啊,他们这些年,只想着讨个说法,要回本金,却从来没想过,这笔钱在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里,已经滚成了一个天文数字。他们被眼前的困境蒙蔽了双眼,只盯着那几万块的遣散费,却忘了那笔足以改变所有人命运的巨款。
“可是……那都是陈年烂账了,账本在哪儿都不知道,找谁要去?”赵铁牛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的颤抖。
“账本,肯定在。”江澈的眼神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这么大一笔钱,不可能没有痕迹。至于找谁要……”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墙上那张泛黄的劳模奖状,又看了看帘子后那个病重的老人,最后落回到赵铁牛身上。
“赵师傅,我不是来给你画大饼的。这笔钱,要回来很难,非常难。需要证据,需要懂政策的人,需要一个能跟上面掰手腕的机会。”
“我今天来你家,不是作秀,也不是为了应付外面的工友。我就是想看看,你们到底为什么这么愤怒。现在我看到了。”
江澈指了指里屋的方向:“为了躺在床上的老爷子。”
他又指了指躲在门后的小男孩:“为了墙上那张一百分的试卷。”
最后,他指着赵铁牛的心口:“也为了你自己,为了那个当年的劳动模范,咽不下的那口气。”
“我一个人,办不成这件事。但我身后,有财政局的专家,有人社局的专家,有国土局的专家。我把他们从办公室里拉出来,跟你们站在一起,就是想告诉你们,这一次,我们想换个活法,不玩虚的,咱们一起,把这块最硬的骨头,啃下来。”
江澈的每一句话,都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击碎了赵铁牛心中层层叠叠的壁垒。他没有慷慨激昂的承诺,没有华丽空洞的口号,他只是把最残酷的现实和最诱人的希望,血淋淋地摆在了赵铁牛面前,让他自己选。
赵铁牛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的双拳时而握紧,时而松开。他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江澈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被愤怒和绝望笼罩了多年的天空,让他看到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光。
许久,他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第一次没有了愤怒和敌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他死死地盯着江澈,像是要把这个人看穿。
“江主任……我凭什么信你?”
喜欢官场:我真不想当卷王!请大家收藏:(m.20xs.org)官场:我真不想当卷王!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