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主任……我凭什么信你?”
赵铁牛的声音嘶哑,像是在干涸的河床上拖动一块巨石。这个问题,他问过自己无数遍,也问过每一个试图来“解决”问题的领导。
得到的答案,无外乎是拍着胸脯的保证,或是画得天花乱坠的大饼。
他已经不信这些了。
江澈没有立刻回答。他站起身,走到那扇吱呀作响的木窗前,推开了一道缝。午后刺眼的阳光涌了进来,在昏暗的屋子里投下一道狭长而明亮的光柱,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翻飞、起舞。
“赵师傅,你不用信我。”江澈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那些尘埃。
赵铁牛一愣,这个回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你信我,或者不信我,对我来说,不重要。”江澈转过身,背着光,脸上的表情有些模糊不清,“我今天来,明天可能就调走了。我只是个小小的办公室副主任,一阵风就能把我吹到别的地方去。”
这番话,坦诚得近乎残忍。
他没有说“我是党员干部,要为人民服务”,也没有说“请相信组织”,他只是把自己摆在了一个极其不重要、随时可以被替换掉的位置上。
这种“自贬”,反而让赵铁牛那颗被谎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心,松动了一丝。
“那你还来干什么?来我们家看笑话吗?”赵铁牛的语气里,依然带着刺。
“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江澈的目光越过赵铁牛,看向他身后那块褪色的花布帘子,以及帘子后那个压抑着咳嗽声的老人,“你信的,不应该是我江澈这个人。”
“你应该信三样东西。”
江澈伸出一根手指:“第一,你要信你自己。信你这口气还没散,信你还想为当年的自己,为全厂八百多户兄弟,讨回一个公道。如果你自己都认命了,那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你要信这个‘势’。厂子要倒了,这块地要卖了,这是几十年来,唯一一次能把所有烂账都摆到台面上算清楚的机会。错过了这个村,就再没这个店了。这个势,是推着我们往前走的,不是拉着我们后退的。”
最后,江澈伸出了第三根手指,指了指门外,那个聚集了几百号工人的方向。
“第三,你要信,事情闹到今天这个地步,对某些人来说,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是头顶上乌纱帽的问题。他们比你更怕。你光脚的,还怕他们穿鞋的?”
三句话,一句比一句扎心,一句比一句现实。
没有一句官话,没有一句许诺,全都是赤裸裸的利害分析。
江澈走回到赵铁牛面前,蹲了下来,视线与坐着的赵铁牛齐平。这个动作,让赵铁牛下意识地挺直了的腰杆,又松弛了下去。
“赵师傅,我问你,今天我来之前,你们想到的最好的结果是什么?”
赵铁牛沉默了。最好的结果?无非是领导们被他们吓住,松口答应补发几个月的工资,再给一笔不高不低的遣散费,然后大家一拍两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是拿到一笔遣散费,对吗?”江澈替他说了出来,“然后呢?你拿着这三五万块钱,给你爹看病,给你儿子交学费,能撑多久?一年?两年?之后呢?你四十多岁的人了,一身力气,除了在水泥厂干活,还会干什么?去工地上扛水泥吗?”
江澈的每一个问题,都像是一把冰冷的凿子,敲在赵铁牛最脆弱的神经上。
“你看看我,”江澈指了指自己,“我一个刚提拔的副主任,今天被推到风口浪尖上。我为什么不跟他们一样,躲在后面说几句官话,然后把皮球踢走?因为我知道,这球踢不走。今天糊弄过去了,明天炸得更厉害。到时候,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我这个‘现场负责人’。”
他自嘲地笑了笑:“所以,你别把我想得多高尚。我帮你,某种意义上,也是在帮我自己。我想早点把这事儿了了,回家睡个安稳觉。咱们俩的目标,在这一点上,是完全一致的。”
这番剖白,如此的“自私”,如此的“功利”,却让赵铁C牛彻底愣住了。
他见过太多大义凛然的干部,也见过太多推诿扯皮的官僚,却从未见过像江澈这样,把自己那点“小九九”和盘托出的人。
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对方是在承认自己的“私心”,赵铁牛却觉得,这比任何“为人民服务”的口号,都来得更可信,更接地气。
因为,这符合人性。
“赵师傅,我回答你最初那个问题。”江澈站起身,重新恢复了平静,“你凭什么信我?就凭,我是今天唯一一个敢走进你家门,坐下来跟你说这些话的干部。就凭,我跟你一样,也想解决问题,而不是解决你。”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窗外工人们隐约的喧哗,和里屋老人沉重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赵铁牛低着头,那颗寸头像一团乱草。他那双焊接过钢板、开过碎石机、扛过上百斤水泥的大手,此刻却在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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