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琥珀,将所有人的惊愕、错愕、呆滞都封存在里面。
那份盖着县政府大印的泛黄文件,在古怀恩干瘦的手中,仿佛有千钧之重,压得孙大海和李卫国喘不过气来。楼梯口,青龙镇的两位最高领导,一个脸色铁青,一个面色煞白,像两尊被雷劈过的门神,僵在原地。
孙大海的嘴唇翕动着,他想反驳,想呵斥,想用自己一把手的权威将眼前这个老头的气焰压下去。可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官场话术,所有的威压技巧,在那本红色的《文物保护法》和那份白纸黑字的“县级文保单位”文件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感觉自己不是镇,而是一个被当场抓住作弊的学生,证据确凿,无从抵赖。
“你……”孙大海憋了半天,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色厉内荏的质问,“你到底是什么人?这份文件……这份文件的真假还有待核实!”
这是他最后的挣扎,试图攻击对方的身份和证据的来源,这是他惯用的拖延战术。
然而,古怀恩就像一头经验丰富的老猎手,一眼就看穿了他这头困兽的垂死挣扎。
“我是什么人?”古怀恩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轻蔑,“我就是个快入土的糟老头子,一个看不得老祖宗东西被败家子毁掉的糟老头子!至于文件真假?孙大海,你办公室里就有电话,打给县政府办公室,打给县文化馆,现在就打!你问问他们,清政发(1989)23号文件,是不是你们自己发的!你问问他们,我古怀恩,在县文化馆干了一辈子,是不是有资格跟你谈文物保护!”
他往前踏了一步,气势逼人。
“你不敢打?我替你打!”
说着,他竟真的转身走向前台,伸手就要去抓那部红色的电话机。
“别!”李卫国一个激灵,魂都快吓飞了,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梯,一把按住了古怀恩的手。
开什么玩笑!真把电话打到县里去?让县领导知道,他们青龙镇为了一个项目,准备违法拆除县级文物保护单位,而且是被一个老专家堵在政府大院里,当着所有干部的面捅出来的?那他这个镇长和孙大海的政治生命,今天就可以提前画上句号了。
“老先生,老先生,您别激动,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李卫国的姿态放得极低,脸上堆满了近乎谄媚的笑容,双手紧紧握着古怀恩的手,仿佛握着一颗即将引爆的炸弹。
孙大海也终于反应了过来,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的衬衫。他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应对是何等愚蠢。跟这个老头辩论,他们已经输了;动用暴力,他们输得更惨;而一旦把事情捅到上级那里,他们将万劫不复。
眼前的局面,已经成了一个死局。
古怀恩甩开李卫国的手,眼神扫过大厅里每一个围观的干部,声音再次拔高,充满了痛心疾首的控诉:“好说?怎么好说?你们开会研究,集体决议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好说’?你们的挖掘机都快开到桥头了,现在跟我说‘好说’?”
他指着楼上的孙大海,又指了指身边的李卫国。
“我告诉你们,今天我来,不是来跟你们商量的,是来通知你们的!济安桥的拆迁计划,必须立刻、马上、无条件取消!并且,镇政府要公开发文,向全镇人民保证,永远不再打济安桥的主意!”
这已经不是要求,而是命令。
一个无官无职的老人,在镇政府的大厅里,向镇里的最高领导下达命令。
这场景荒诞到了极点,却又真实得让人无法反驳。
孙大海的胸口剧烈起伏,他感觉一股血直冲脑门,眼前的景象都开始阵阵发黑。这是他主政青龙镇以来,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他的权威、他的尊严,在这一刻,被这个干瘦的老头踩在脚下,碾得粉碎。
“你……你这是在要挟政府!”孙大海的声音嘶哑,充满了不甘。
“我就是在要挟你们这群视法律为无物的官僚!”古怀恩寸步不让,针锋相对,“你们不作为,我替你们作为!你们要当历史的罪人,我偏不让你们得逞!今天这个方案要是不取消,我就住在这儿了!你们什么时候上班,我什么时候上班!你们什么时候下班,我什么时候下班!我看你们这张脸,还要不要了!”
说完,他竟真的走回大厅中央,捡起那个被他踢开的小马扎,“咔哒”一声撑开,再次稳稳地坐了下去。他拧开军用水壶,旁若无人地喝了口水,然后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本书,赫然是《清溪县志》,就着大厅里的光线,自顾自地看了起来。
他用行动表明,他的话,没有半句是开玩笑的。
整个大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的干部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看着那个坐在大厅中央,将镇政府当成自家书房的老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孙大海和李卫国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力和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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