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看着托盘中那对在清冷月光下反射着幽冷光芒、仿佛在嘲笑他的玉佩,又抬头望向黑暗中那片仿佛潜伏着无数凶险巨兽、吞噬了上千官兵的茫茫水泊方向。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朱家的命运,已经彻底地、牢牢地绑在了梁山这艘注定要乘风破浪、也可能在下一刻就撞上礁石、粉身碎骨的巨舰之上,再无回头路可走。
而他朱大榜,这个一辈子在官商夹缝中挣扎求存、精于算计的商人,也将在这风起云涌、杀机四伏的大势漩涡之中,被迫扮演一个全新的、身不由己却又至关重要的角色——
梁山泊的“白手套”,官匪之间的“传声筒”,家族命运的“赌博者”。
前路是万丈深渊还是一步登天?他看不清,迷雾重重。唯有赌上一切,压上全副身家性命,在这锋利的刀尖上,跳一场华丽而绝不能失足的……死亡之舞!
寿张县衙,后堂书房。
县令陶文基身着凌乱的便服,头发如同被狂风蹂躏过的鸟窝,双眼布满血丝,正如同陷入绝境的困兽般,在铺着名贵地毯的房间中央来回踱步,脚步虚浮而杂乱。
距离石清率大军出征已过八日!按常理,无论胜败,哪怕是最糟糕的溃败,也早该有溃兵或者探马传回消息!哪怕是报个平安、索要粮草的例行公文也好!
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音讯全无!死一般的寂静!
更让他心惊肉跳、坐立难安,几乎要崩溃的是,他先后派出的两拨自认为最精干、最可靠的快马斥候,携带着他最严厉的催问命令,竟也如同泥牛入海,一去不返!连个水花都没溅起!
一种冰冷彻骨的不祥预感,死死缠绕上他的心房,越收越紧。
“报——!!” 一个衙役连滚爬冲进书房,神色慌张到了极点,声音都变了调。
“老爷!朱家庄的朱大员外求见!说…说有关乎县城安危、天大的事情要立刻禀报老爷!”
“朱大榜?!”
陶文基猛地停住脚步,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朱大榜?这个被石清视为砧板上待宰肥羊、本该在官军“凯旋”后第一个被抄家灭门、榨干最后一滴油的土财主,他怎么还敢主动上门?!他怎么还活着?!
而且…是带着石清和大军的下落?!这本身就是一个极度不祥的信号!一个足以让他坠入地狱的信号!
“快!让他进来!不…立刻带到内室!立刻!屏退所有人!没有本官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内室十步之内!违令者…违令者重打五十大板!不,一百大板!”
陶文基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无法抑制的微微颤抖,充满了恐慌。
片刻后,朱大榜被领着进入更为私密、也更为压抑的县衙内室。
他依旧是那副富态圆润的员外打扮,锦袍玉带,一丝不苟,甚至比以往更加整洁。
但神情气质却与陶文基记忆中那个精明市侩、见官矮三分的土财主截然不同。
曾经的谦卑和算计被一种奇异的沉稳所取代,眉宇间甚至隐隐透着一种掌控局面的平静,仿佛他才是这间代表着寿张县最高权力核心的屋子里,真正的主人。
“朱大员外!石县尉何在?我寿张大军究竟如何了?!你快说!快说啊!”
陶文基再也按捺不住,顾不上丝毫官仪体统和往日的矜持,猛地冲上前几步,几乎是贴着朱大榜的脸,劈头盖脸地问道,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急切而尖锐变形。
朱大榜没有立刻回答。他慢条斯理地,仿佛在自己家中一般,轻轻整了整自己那本就毫无褶皱的衣袖,动作从容不迫。
在陶文基那几乎要喷出火来、濒临崩溃的目光注视下,朱大榜终于抬起眼皮,用一种平静到近乎残忍的语调,缓缓开口:
“陶县尊,”他甚至还微微笑了一下,那笑容在陶文基眼中却比恶鬼还可怕。
“石县尉…连同他带去的楼船一艘、艨艟快艇三十六艘,以及船上近一千五百官兵,如今…都在梁山泊,好生‘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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