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大屏上，西区的热源依旧停在马厩门口。
我盯着那个红点，手指在桌沿轻轻敲了一下。节奏比刚才慢，但落点更沉。系统没有报警，说明目标静止时间未超阈值，行为模式也未触发异常判定。可监控室里的空气变了。
张维坐在东区终端前，背挺得太直，像是在等什么。他右边的技术员低头盯着平板，左手拇指反复滑动屏幕边缘，动作机械。左边那个原本在写日志的人，笔尖停在纸上已经超过二十秒，墨迹在纸面晕开一小团。
这不是紧张，是压抑的兴奋。
我收回视线，调出西区延迟影像。画面里，老周弯腰放下饲料桶，拍了拍那匹灰鬃马的脖子，动作熟稔。他穿的是牧场旧款工服，袖口磨了边，右肩有一块油渍，是上周换机油时蹭的。他是真的在喂马，不是伪装。
影像结束，我顺手关闭窗口，却在后台权限日志里点开一个隐藏面板。这是昨晚才启用的功能——将操作记录与生物识别数据联动。心率、指尖压力、瞳孔反应，这些原本用于紧急调度的生理监控，现在被我悄悄接进了行为分析模块。
三个人的数据流立刻呈现出来。
张维的心率从十点五十三分开始上升，峰值出现在我查看影像后的第七秒。他右侧那人，在我关掉画面的瞬间，手部压力骤增，笔尖几乎戳破纸张。左侧的终端操作者，瞳孔扩张了百分之十八，这是注意力高度集中的反应，但他的屏幕内容只是普通巡检表。
他们在看我，也在等我反应。
我没有动，只是把三人今日的操作时间线并列拉出。张维在十一时零七分调取过一次西区监控权限，理由是“例行抽查”，但那段时间系统并无异常上报。另外两人在同一时段分别访问了日志备份接口和报警延迟设置页，操作时间间隔不到三十秒。
协作太整齐了。
我关掉分析界面，打开系统巡检任务分配表，在X15节点标注为“低优先级”。这个节点位于西北角废弃仓库旁，常年无异常，最近一次热源记录是三天前一只流浪猫路过。我把它的巡检间隔设为四小时，并在日志备注栏写下：“待复核，疑似设备误判。”
做完这些，我起身去茶水间。
路过张维时，我放慢了半步。他没抬头，但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一瞬。我倒了杯水，听见他右侧那人低声说：“她没看西区。”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等今晚。”张维终于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只要她漏报一次，流程上就能立案。”
我端着水杯走回工位，没回头。
下午六点，我离开安保总部。出门前，我特意在主控台停留了几秒，当着他们的面，关闭了X15节点的实时警报推送。系统提示音响起：“该节点异常将不再主动通知。”
张维抬眼看了我一下，很快又低下头。
我走出大楼，没回家，而是拐进街角的便利店，买了一瓶水，坐在靠窗的位置打开加密终端。我的权限能远程接入备用服务器，包括反向追踪程序的运行状态。
屏幕上，一条静默的监控线程正在运行。它不改变任何数据，也不触发警报，只是忠实记录每一个试图修改日志的IP地址、时间戳和操作内容。一旦有人非法接入X15节点的历史记录，并进行时间错位或删除操作，程序会自动打包证据，通过预设通道发送至监察部的匿名接收端口。
我设置了触发倒计时：二十四小时。
晚上十一点二十三分，终端震动。
追踪程序被激活了。
我点开实时数据流，看到一个熟悉的IP地址正在接入系统。是张维的私人设备。他绕过了主控台，用备用权限登录，目标直指X15节点的巡检日志。
他把今天下午三点十七分的一次真实野马脱缰记录，剪接到我设定“待复核”的时间段内，并将原始时间标记为“系统误报”。接着，他删除了东区监控的原始视频缓存，只留下一段经过裁剪的片段，显示马匹失控时我所在的监控台无人值守。
动作很熟练，说明早有准备。
我盯着他的操作步骤，三秒预判功能在脑中闪过细微的波纹。就在他点击“确认覆盖”的瞬间，往生纹忽然发烫。不是预警，而是某种更深层的反应——像是察觉到恶意逼近时的本能反制。
我下意识启动了心光机制。
没有光芒，也没有声响。只是系统响应延迟了不到一秒。足够让追踪程序完整捕获他的操作链，包括他用来伪装的跳转服务器地址和加密密钥。
他以为删干净了。
但他不知道，所有操作都被录进了双线备份的隐藏日志里。
我看着证据包自动生成，压缩，加密，然后通过匿名通道推送至监察部的自动审计系统。提交成功后，我在终端上输入一行指令：【启动预案：数据完整性审查，范围：安保组全体成员，时限：72小时。】
这是公司监察系统的最高级别预警之一，一旦触发，将在二十四小时内强制调取所有相关人员的操作日志进行交叉验证。张维今晚的动作，会像一块石头沉进湖心，激起整片水面的震荡。
但我没揭发他。
我关闭终端，走到窗前。月光斜照进来，落在桌角的数据卡上。那是我从主控台收回的那张，现在它只是个空壳，真正的证据早已不在上面。
我伸手按住心口。
往生纹还在跳，热度比平时高了一点。刚才那一瞬的心光净化，不只是防御，更像是某种确认——我真心希望这个系统干净，希望那些规则不被践踏。
它回应了我。
我坐回椅子，没开灯。窗外的城市渐渐安静下来，只有远处的路灯还亮着。我盯着屏幕右下角的时间，等监察系统的回执。
凌晨一点十四分，提示音响起。
【审计预案已启动】
【审查范围：安保组全体成员】
【首次数据比对完成，发现三处高风险操作异常，来源：东区终端03号】
张维的工位编号。
我合上终端，指尖轻轻擦过数据卡表面。它已经没用了。
但我知道，明天早上，会有人比我还急着打开系统。
我站起身，把终端放进抽屉，顺手带上了办公室的灯。
黑暗落下的瞬间，我听见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朝着安保总部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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