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好，本宫，准了。”
当东方璟这最后三个字，如同法官的判槌，轻轻落下时，凤若雪的最后一丝理智，也随之崩断。
柳氏则面如死灰，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太子殿下……亲口准了。
这意味着，今天这个屈辱，她们不受也得受！
很快，两把崭新的、带着竹子清香的长柄扫帚，被小翠“恭恭敬敬”地送到了柳氏和凤若雪的面前。
东宫的庭院，极大。汉白玉铺就的地面，光可鉴人，只有风过时，才会从远处吹来几片金黄的落叶，点缀其间。
这份差事，不累，但，诛心。
凤若雪握着那比她手臂还粗的扫帚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纤纤玉手，被粗糙的竹子表面磨得生疼。她华美的衣裙，和这朴素的劳动工具，形成了最滑稽的对比。
“凤千羽！你这个贱人！你敢这么对我……”
她刚要破口大骂，柳氏却眼疾手快地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压低了声音，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嘶吼：“我的好女儿，你闭嘴！你想死，别拉着我，别拉着整个将军府！”
太子殿下还坐在那看着呢！
凤若雪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屈辱、愤怒、不甘，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浑身发抖。
她，堂堂将军府的二小姐，未来的璟王妃，从小到大，都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还是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
她能感觉到，四面八方，那些宫女太监们投来的目光，虽然他们都低着头，但那一道道视线，就像淬了毒的钢针，扎得她体无完肤。
最终，柳氏还是强按着凤若雪，拿起了扫帚。
一下，两下……
动作生疏而笨拙，扫起的不是落叶，而是她们母女二人，在京城贵妇圈里，经营多年的体面。
……
殿内，东方璟端坐着，自始至终，没有再看外面一眼。
他只是静静地品着茶，仿佛外面那场闹剧，与他无关。
可他握着茶杯的指节，却微微泛白。
他不是在看戏，他是在思考。
他看着身边这个，同样气定神闲的凤千羽，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种名为“忌惮”的情绪。
这个女人，太狠了。
她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直击要害。
她没有打她们，没有骂她们，甚至没有说一句重话。她只是让她们扫地。可这份惩罚，比几十个巴掌，还要来得狠毒。
“为何如此？”他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羞辱她们，对你而言，就那么重要？”
凤千羽转过头，看着他，那双清亮的眼睛里，映着他疑惑的脸。
“殿下，这不是羞辱，这是立威。”
她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在桌上。
“我若今日掌掴了凤若雪，不出半日，‘太子妃善妒，苛待姐妹’的流言，就会传遍整个京城。皇后娘娘，也就有了光明正大，插手东宫内务的理由。”
“但我让她们扫地，性质就变了。”
“她们是将军府的人，以下犯上，对我不敬，便是对您不敬，对皇家不敬。我小惩大诫，让她们劳动思过。谁能挑出半点错处？太子殿下您，亲自准了的。这叫，师出有名。”
“这一扫帚下去，扫掉的，是她们的脸面。传出去的话，也会变成——新来的太子妃，手腕强硬，连将军夫人都敢罚。以后，那些想来东宫，探探我深浅的人，就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脸皮，够不够厚。”
一番话，说得东方璟，哑口无言。
他发现，自己过去，真是小看了这后宅之中的门道。他所不屑的，那些女人间的争斗，其间的凶险与算计，竟丝毫不亚于朝堂之上的刀光剑影。
而凤千羽，无疑是此道中的，顶尖高手。
他看着她，忽然觉得，自己当初那份“合作协议”，签得……真是血赚。
庭院中的“劳动改造”，并没有持续太久。
凤若雪终究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没扫几下，便体力不支，加上羞愤攻心，竟两眼一翻，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柳氏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上什么体面了，连滚带爬地跑到殿前，哭喊着求饶。
凤千羽这才像是刚想起来她们似的，懒洋洋地挥了挥手。
“行了，既然二小姐身子这般娇弱，那便抬回去吧。今日之事，就当是给你们提个醒。往后，进了这东宫的门，就该知道，谁是主，谁是仆。”
“至于以前……你们欠我的那些，咱们，来日方长，一笔一笔，慢慢算。”
她最后一句话，声音很轻，却像是一柄冰锥，狠狠地扎进了柳氏的心里。
柳氏的身体，剧烈地一颤。她猛地抬头，对上了凤千羽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
那眼神，让她想起了许多许多年前，那个被她逼死的、凤千羽的亲生母亲，临死前，投向她的眼神。
一模一样！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柳氏的尾椎骨，直冲上天灵盖。她终于意识到，眼前的凤千羽，再也不是那个任她拿捏的痴傻孤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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