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一声轻响,微弱得仿佛是烛火爆开的轻吟,却又清晰得如同惊雷,炸响在昭阳殿内每一个人的耳膜之上。
时间,在这一瞬,被无限地拉长。
所有人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他们的眼睛,一眨不眨,死死地盯着那只缓缓抬起的手,以及那张即将被揭开的,狰狞的金色恶鬼面具。
面具,被缓缓地,拿了下来。
一张脸,一张本该埋葬在十五年岁月尘埃里的脸,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清晰地,暴露在了摇曳的烛光之下。
岁月,似乎格外厚待这张脸的主人。
十五年的风霜,并未在他脸上留下太多衰老的痕迹,反而像是最顶级的工匠,用最锋利的刻刀,将他原本俊朗的轮廓,雕琢得愈发深邃,愈发棱角分明。
剑眉入鬓,凤目狭长。鼻梁高挺如山脊,薄唇紧抿似刀锋。
那不是少年将军的飞扬与锐利,而是一种历经了万千杀伐,沉淀了无尽沧桑之后,返璞归真的平静与淡漠。
平静的,是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世间万物。
淡漠的,是他看着殿内这群王公贵胄,如同看着一群,脚下的蝼蚁。
这张脸,对于殿内的一些年轻官员来说,或许只是一个传说中的画像。但对于那些从十五年前的血雨腥风中走过来的老臣,尤其是对于龙椅上的东方威而言,这张脸,是他们午夜梦回时,最深沉的,永远无法摆脱的梦魇!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尖叫,从东方威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他像是看到了从地狱最深处爬出的索命厉鬼,整个人猛地向后倒去,“咚”的一声,狼狈不堪地摔回了龙椅之中。他浑身的肥肉都在剧烈地颤抖,双目圆瞪,瞳孔涣散,手指死死地抠着龙椅的扶手,指甲迸裂,鲜血横流,却浑然不觉。
“不……不可能……你明明已经死了!朕亲眼看到你的尸体!你被万箭穿心,烧成了焦炭!不可能!”
他的嘶吼,语无伦次,充满了癫狂与恐惧。
这一声嘶吼,也像是惊雷,劈醒了殿内那些呆若木鸡的众人。
“贤……贤王殿下?”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臣,颤颤巍巍地跪了下去,老泪纵横。
“真的是贤王殿下!他没有死!他回来了!”
“噗通!”“噗通!”
一时间,殿内跪倒了一片。这些人,大多是当年贤王旧部中,侥幸存活下来,却被边缘化,压制了十五年的老臣。他们看着那道挺拔的身影,激动得浑身发抖,仿佛在黑暗中行走了十五年的人,终于,再次看到了光。
而丞相刘谦和将军赵匡,则是在看清那张脸的瞬间,彻底崩溃了。
赵匡手中的长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裤裆处,迅速蔓延开一片深色的水渍,腥臊之气弥漫开来。
刘谦更是两眼一翻,在无尽的恐惧中,直接,昏死了过去。
“皇兄,看来你这些年,睡得,并不安稳啊。”
东方渊的声音,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他迈开脚步,缓缓地,一步一步,朝着九十九级台阶之上的龙椅,走了过去。
他的脚步很轻,每一步落下,都悄无声息。
可这无声的脚步,却像是一柄柄千钧重的巨锤,狠狠地,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那些被他气场禁锢的禁军,在他走过身边时,纷纷如同被抽走了骨头一般,软倒在地,手中的钢刀散落一地,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他走得很慢,仿佛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瑟瑟发抖的官员,扫过脸色惨白的皇后与东方澈,扫过瘫软如泥的赵匡,最后,停留在了龙椅上,那个早已被吓破了胆的,所谓的九五之尊身上。
“为了这把椅子,”东方渊的声音,依旧平淡,“你勾结外敌,设下鸿门宴,诱杀亲弟。”
“为了坐稳这把椅子,你屠戮忠良,坑杀三十六路将领满门,将我东陵国的万里边防,变成了一个笑话。”
“为了掌控这把椅子,你圈禁老将,打压异己,任用奸佞,将这朗朗乾坤,搅得乌烟瘴气。”
他每说一句,就向上,踏出一步。
东方威的身体,就向后,畏缩一分。
当东方渊走到台阶之下时,东方威已经整个人都缩在了龙椅的角落里,像一个等待审判的囚徒。
“皇兄,”东方渊抬起头,仰望着他,“本王很好奇,这沾满了亲人与忠臣鲜血的椅子,你这十五年,坐着,可曾有过一夜,安眠?”
“你……你别过来!”东方威彻底疯了,他胡乱地抓起身边的一切,砚台,笔架,奏折,疯狂地朝着东方渊砸去。
“你是逆贼!你是妖孽!来人!护驾!给朕杀了他!杀了他!”
然而,任凭他如何嘶吼,整个大殿,再无一人敢动。
那些被他砸出的东西,在靠近东方渊身体三尺之外时,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碾成了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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