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如墨。
凤千羽的房间里，烛火摇曳，将她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拉得细长。
前院的血迹已经被连夜冲刷干净，但那股浓郁的血腥味，仿佛已经渗透进了府邸的每一寸砖瓦，与冰冷的空气混合在一起，提醒着所有人，这座将军府，已经换了主人。
凤千羽没有休息。
她指尖捻着那本从王虎身上搜出来的，用油布包裹的加密账本，眼神比窗外的夜色还要冷。
青鸾站在一旁，神情肃穆。她刚刚亲手处理完那些叛徒，身上还带着淡淡的煞气。
“大小姐，这账本……”青鸾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凝重。
“是个烫手的山芋，也是个能掀翻半个朝堂的惊雷。”凤千羽淡淡地接口。
她将账本平摊在桌上。上面的字，是用一种极其隐晦的密码写成的，寻常人拿到手，只会觉得是一本胡乱记事的杂记。
但在她这个曾经的顶级特工面前，这种级别的密码，不过是小儿科。
结合一些特殊的药材名和交易暗语，她很快就破解了其中的规律。
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从那些扭曲的符号背后浮现出来，看得人心惊肉跳。
“户部侍郎，吴谦。三年内，挪用军饷二十万两，经刘家之手，流入北境守将，镇北将军李毅的口袋。”
“工部尚书，张承。暗中将劣质的铁矿石送往边关军械所，换出来的精铁，则被刘家私自囤积，打造私兵兵器。”
“还有……兵部左侍郎，吏部员外郎……”
凤千羽的指尖，缓缓划过那些名字，每念出一个，青鸾的呼吸就急促一分。
这账本上记录的，不仅仅是贪腐，更是叛国！
刘家的野心，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大！他们不仅要掌控朝堂，更要将东陵国的军防命脉，牢牢地攥在自己手里！
凤千羽合上账本，闭上了眼睛。
一个让她感到无比棘手的问题，浮现在心头。
凤擎天。
她的父亲，那个执掌凤家军二十年，被誉为“军神”的男人。
在这张弥天大网中，他究竟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是同流合污的帮凶，还是被蒙在鼓里的，愚蠢的棋子？
“青鸾，把他带过来。”凤千羽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
“是。”
很快，失魂落魄的凤擎天，被两名护卫架了进来。
他再无半分昔日大将军的威严，头发散乱，眼神空洞，像一个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的人偶。
他看到凤千羽，浑浊的眼珠动了动，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发不出任何声音。
“父亲，”凤千羽将那本账册，推到了他的面前，“这些名字，你可认得？”
凤擎天的目光，呆滞地落在账册上。
当他看清上面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字时，空洞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那是震惊，是难以置信，更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像是疯了一样，猛地伸手想要去撕毁那本账册，“假的！都是假的！是你们……是你们伪造的！是你们要害我们！”
他的“我们”两个字，刺痛了凤千羽的神经。
到了这个时候，他心心念念的，依旧是他和刘氏的“我们”。
凤千羽心中最后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彻底破灭。
她抬手，一根银针，悄无声息地刺入凤擎天的哑穴。
凤擎天的嘶吼，戛然而止。他惊恐地瞪大眼睛，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
“父亲，念在父女一场，我留你一条性命。”凤千羽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冰冷，“从今日起，你就待在你的院子里，‘好好养病’吧。”
“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房门半步。否则，我不介意送你去地下，跟你的好夫人，团聚。”
这是她，对他最后的仁慈。
凤擎天被拖了下去，那双绝望而怨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凤千羽，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凤千羽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她重新坐下，拿起笔，在一张白纸上，迅速写下了一行字。
她将纸条折好，递给青鸾。
“立刻，亲手送到鬼王府。”她嘱咐道，“记住，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这本账册，牵连太广。
冒然交给皇帝，非但不能将这些人一网打尽，反而会打草惊蛇，甚至引火烧身。
皇帝生性多疑，看到这本牵扯了半个朝堂和边关将领的账本，第一个怀疑的，恐怕不是这些人的忠诚，而是她凤千羽，和他那个权势滔天的儿子——东方墨的野心。
她现在唯一能信任，也唯一能和她联手处理这件事的，只有东方墨。
“是！”青鸾郑重地点了点头，接过纸条，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房间里，只剩下凤千羽一人。
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一夜未眠，又经历了如此大的变故，饶是她的体质，也感到了深深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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