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门前，夜风裹挟着焦糊与血腥的气味，扑面而来。
魏征那一句“任何人，不得入内”，如同一块坚冰，砸在众人心头。周围的衙役和金吾卫，无不握紧了手中的兵刃，紧张地看着场中对峙的双方。
一边，是东陵国法纪的化身，铁面无私的大理寺卿。
另一边，是刚刚在金銮殿上掀翻了储君，连皇室老祖都敢当面顶撞的鬼王夫妇。
这场对峙，已经超越了凶案本身，变成了国法与特权之间最直接的碰撞。
墨九渊笑了。
他本就不是什么讲规矩的人，魏征的阻拦在他看来，就如同螳臂当车，可笑至极。他周身的气息开始变得危险，一股无形的威压缓缓散开，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凝滞。
“魏大人，本王再说一遍。”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的残忍，“我们，是来凭吊的。你确定，要拦？”
魏征的额角渗出了一丝冷汗，但他依旧没有退让分毫，只是将腰杆挺得更直了。他很清楚，他身后代表的是皇帝的口谕，是东陵的法度。今日他若退了，大理寺的威严，国法的尊严，将荡然无存。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凤千羽轻轻按住了墨九渊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她上前一步，清冷的目光越过魏征，望向他身后那片被烧成废墟的院落。
“魏大人，”她开口了，声音平静而清澈，没有丝毫压迫感，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性，“你说得对，凶案现场，证据为先，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入，以免破坏线索。这一点，我比你更懂。”
魏征一怔，显然没想到这位以狠辣着称的王妃，会说出如此讲道理的话。
凤千羽话锋一转，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但我也想问魏大人一句，凶手费尽心机，杀人之后再放一把火，所为何事？”
“自然是……为了毁尸灭迹，焚毁所有证据！”魏征不假思索地答道。
“说得好。”凤千羽点了点头，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讥讽，“既然是为了焚毁所有证据，那就说明，现场一定有他不得不销毁的东西。你手下的仵作和探员，固然经验丰富，但他们能看出的，只是常规的线索。而凶手真正想要隐藏的，恐怕是一些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痕迹。”
她顿了顿，目光如炬，直视着魏征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而我，恰好能看出那些痕迹。”
这番话，充满了绝对的自信。魏征的心神剧烈震动，他看着眼前的女子，一时间竟有些恍惚。这还是那个传说中刁蛮任性、嚣张跋扈的鬼王妃吗？这份冷静的逻辑，这份洞悉人心的敏锐，分明是一位浸淫刑名之学多年的顶尖高手才有的风范！
“王妃此话何意？”魏征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探寻。
“我的意思很简单。”凤千羽伸出一根白皙的手指，指向那片废墟，“让我进去。我若找不到有用的线索，绝不乱碰分毫，立刻就走。但若是我找到了你和你的人都发现不了的关键证据，那这件案子，鬼王府便要参与协查。如何？”
这已经不是请求，而是挑战。
用自己的专业能力，向大理寺卿这位东陵国最顶尖的刑案专家，发起挑战！
魏征的内心剧烈地挣扎着。理智告诉他，规矩不能破。但直觉和一名优秀断案官的本能却在呐喊，或许，这个女子真的能带来突破！
最终，他对真相的渴望，压倒了对规矩的固守。
他深吸一口气，侧身让开了一条通路。
“好！微臣就信王妃一次！王妃，请！”
墨九渊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这个“茅坑里的石头”，倒也没再多言，只是护在凤千羽身侧，一同跨过了那道警戒线。
书房已经成了一片焦土，空气中弥漫着木炭和皮肉烧焦的混合气味，令人作呕。
凤翔的尸体已经被抬了出来，用白布覆盖着，停放在一旁的空地上。
凤千羽没有立刻去看尸体，而是在废墟之中缓缓踱步。她的眼睛像最精密的仪器，扫过每一寸烧焦的土地和残骸。
“火油。”她忽然停下脚步，蹲下身，捻起一点黑色的泥土，放在鼻尖轻嗅，“而且是经过特殊提炼的‘海东青油’，燃点低，火势猛，寻常百姓根本得不到。凶手准备充分，且身份不凡。”
魏征瞳孔一缩，立刻命人记下。他手下的人只查出是油料纵火，却没能分辨出具体是何种油。
接着，凤千羽又指着几处烧得最严重的地方：“这里，这里，还有那里，是主要的起火点。凶手对书房的结构了如指掌，他选择的都是承重梁柱和藏书最多的地方，目的就是为了让房屋尽快坍塌，将一切彻底掩埋。”
魏征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凤千羽所说的这些细节，比他手下探员的初步报告要精准、深刻得多！
最后，凤千羽走到了凤翔的尸体旁。
她没有丝毫犹豫，伸手掀开了白布。
一张惊恐扭曲、布满炭黑的脸庞露了出来，正是凤翔。他的脖颈处，有一道极细、极深的伤口，切口平滑，边缘没有丝毫卷曲，显然是死后才被大火灼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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