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缓缓旋开，那道灰蒙蒙的光，像一把淬了血的利刃，刺入众人的眼中。
扑面而来的，是令人作呕的气味。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与佛寺特有的、宁静的檀香，诡异地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地狱般的芬芳。
紧接着，是声音。
兵刃相接的刺耳锐响，烈焰焚烧殿宇的噼啪爆裂，还有人在临死前发出的、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所有的声音，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地道中死一般的沉寂。
门外，是人间，也是修罗场。
凤千羽第一个侧身闪出。
密道的出口，是一口位于寺庙后院的枯井。她单手撑着井沿，纵身一跃，悄无声息地落在地面。
眼前的景象，让她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也泛起了一丝冰冷的涟漪。
这里是护国寺，东陵国最负盛名的皇家寺院。但此刻，佛门净地已然化作战场。
数十名身穿灰色僧袍的武僧，手持铁棍，背靠着大雄宝殿，组成了一道摇摇欲坠的防线。在他们身前，是数倍于他们的、身穿制式黑甲的叛军！
叛军攻势如潮，刀光剑影间，不断有武僧惨叫着倒下。寺庙两侧的偏殿已经燃起熊熊大火，一座慈眉善目的菩萨雕像被拦腰斩断，半截身子倒在血泊之中，仿佛在无声地哭泣。
叛军的攻势，凶猛，但并不章法。他们更像是一群享受杀戮的野兽，而非训练有素的士兵。
“王妃，当心！”
禁军统领带着其他人陆续从枯井中跃出，他们迅速将皇帝和受伤的墨九渊护在中央，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叛贼！一群该死的叛贼！”皇帝墨渊看着寺内惨状，双目瞬间赤红。他“呛啷”一声拔出腰间的佩剑，杀气腾g腾地就要冲出去，“朕要亲手宰了这帮畜生！”
“陛下，不可！”墨九渊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虽然声音虚弱，但语气却不容置疑，“敌众我寡，此刻冲出去，无异于自寻死路！”
“那你说怎么办？！”皇帝怒吼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屠戮我东陵的子民吗？！”
凤千羽没有参与他们的争论。
她的目光，如同一只盘旋在高空的猎鹰，冰冷而精准地掠过整个战场。她看的不是惨烈的厮杀，而是这场杀戮背后的“势”。
叛军的人数优势，攻击的锋线，防守的薄弱点，以及……指挥官的位置。
很快，她的目光锁定在了叛军后方。那里，有三名骑在马上的将领，他们并未参与厮杀，只是用手中的令旗，指挥着部队一波波地冲击着武僧的防线。
那三个人，就是这群野兽的大脑。
凤千羽收回目光，伸出纤细的手指，遥遥指向寺庙西北角，一座耸立在夜色中的九层高塔。
“那里。”
一个字，简单明了。
墨九渊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那是护国寺的钟楼，也是整座寺庙的制高点！
“所有人，听王妃号令！”墨九渊沉声下令。
“走！”
凤千羽不再多言，带头潜入了旁边一条被阴影笼罩的回廊。
一行人推着装载了追魂弩的拖车，如同融入黑夜的鬼魅，悄无声息地向钟楼靠近。他们身上那崭新的玄铁甲，完美地与黎明前最后的黑暗融为一体。
转过一个拐角，他们迎面撞上了一支两人组成的叛军巡逻队。
那两名叛军刚看到人影，还没来得及张口呼救，凤千羽和禁军统领的身影便如鬼魅般贴了上去。
寒光一闪。
两颗头颅冲天而起，温热的血液喷洒在回廊的立柱上。两具无头的尸体，软软地倒了下去，连一丝声音都未发出。
尸体被迅速拖入暗处，队伍继续前进，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钟楼位于战场的后方，防守松懈。凤千羽干净利落地解决了门口的两名守卫，一行人鱼贯而入，沿着盘旋的木制楼梯，迅速向上攀登。
楼梯的尽头，是钟楼的顶层。
推开窗户，刺骨的晨风夹杂着血腥味灌了进来。从这里俯瞰下去，整个护国寺的战场一览无余，尽收眼底。那些在下方耀武扬威的叛军，此刻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个个移动的靶子。
“架弩！”凤千羽下达了简短的命令。
几名武将立刻行动起来，他们合力将一架追魂弩抬到窗边，用卡榫将弩身牢牢固定在厚重的地板上。另一人则从箭箱中取出一支漆黑的弩箭，“咔”的一声，装填入箭槽。
“我先来。”
凤千羽不容分说，俯下身，将那架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杀器，稳稳地抵在自己肩上。
她透过弩身上简陋却实用的准星，瞄向了战场。
她的目标，是那三名指挥官中，最为嚣张的一个。那是个满脸横肉的络腮胡大汉，他正骑在马上，放声狂笑，看着麾下的士兵将一名手持断棍的老僧砍倒在地。他高高举起手中的马刀，似乎正准备下达总攻的命令。
在这一刻，凤千羽的世界里，所有嘈杂的声音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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