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仪仗浩浩荡荡返回东宫,太子遇刺的消息早已传遍朝野,如同在看似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激起的涟漪层层扩散。傅沉舟虽伤势未愈,但一回宫便展现出铁腕手段,亲自督办刺杀一案,东宫属臣、刑部、大理寺乃至皇城司都被调动起来,一时间,京城内外风声鹤唳,与刺杀有牵连者,无论背景多深,皆被雷霆扫穴,或下狱,或罢黜,手段凌厉果决,充分彰显了这位储君绝非仁弱可欺之辈。
经此一事,傅沉舟的威望不降反升,朝中那些因他近期“沉溺”儿女情长而心生轻视的暗流,被狠狠震慑了下去。而江弄影,作为这场风波的核心人物之一,其地位也变得愈发特殊。太子舍身相护,已将她与东宫乃至太子的安危紧密捆绑,无人再敢轻易将她视为普通的宠妃。
回到椒房殿,一切似乎恢复了旧观,却又截然不同。殿内的椒香依旧馥郁,宫人伺候愈发小心谨慎,但江弄影的心境,却再也回不到从前那种带着隔岸观火意味的“磕CP”状态。雪洞里傅沉舟那句“你可以不用一直这么明白事理”,和他覆在她手背上冰凉的触感,时常在她脑海中回放,扰得她心烦意乱。
她依旧每日处理宫务,查看账目,甚至开始尝试将一些现代的管理理念更系统地融入其中,比如建立更清晰的岗位职责,推行简单的标准化流程。这些举措初看琐碎,但长久下来,东宫的内务效率竟提升了不少,用度也有所节流,连傅沉舟偶尔问起,听后也微微颔首,并未干涉,给予了她充分的信任和空间。
这日,她正在核对一批新入库的瓷器清单,圆圆进来禀报:“良娣,沈小姐递了帖子,想来给您请安。”
江弄影执笔的手微微一顿。沈芷幽?自秋狝回来后,她们还未见过。她沉吟片刻,道:“请她进来吧。”
沈芷幽依旧是一身素雅衣裙,气质清冷,行礼问安,一丝不苟。她带来了一盒上好的血燕,说是家中所赠,给良娣补身。
“沈小姐有心了。”江弄影让人收下,请她坐下喝茶。
两人寒暄几句,话题不免落到之前的刺杀事件上。沈芷幽语气平和:“殿下洪福齐天,良娣亦安然无恙,实乃万幸。只是经此一事,良娣还需更加小心才是。” 她顿了顿,看似无意地提道,“家父日前听闻,北境那边,似乎有些不太平,恐有宵小借机生事,牵连京中。”
江弄影心中微凛。沈芷幽这话,绝非无的放矢。沈家是清流领袖,在朝在野消息灵通,她这是在委婉地提醒自己,刺杀之事或许并非简单的内帷争斗,可能牵扯到更复杂的朝堂乃至边境势力。
“多谢沈小姐提醒。”江弄影神色不变,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事,避是避不开的。唯有自己立得住,方能应对风雨。”
沈芷幽看了她一眼,见她眼神清明冷静,并无惊慌失措,心中暗暗点头。这位江良娣,确非池中之物。“良娣通透。”她不再多言,又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辞。
送走沈芷幽,江弄影沉思起来。北境?容璟似乎也与北境有些关联。这潭水,果然比她想象的更深。
傍晚,傅沉舟过来用膳。他伤势好转,已能正常坐卧,只是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眉宇间带着连日操劳的疲惫。席间,他见江弄影似乎有心事,便问了一句。
江弄影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沈芷幽的提醒,以尽量客观的语气转述了,没有添加任何自己的猜测。
傅沉舟听完,目光微冷,放下筷子:“北境狄族确有异动,朝廷已在商议对策。至于京中……”他冷哼一声,“魑魅魍魉,跳梁小丑罢了,孤自有分寸。”
他没有否认沈芷幽带来的消息,甚至间接证实了北境的不平静。这让江弄影更加确信,自己已身处漩涡中心。
“殿下伤势未愈,还需以静养为上。”江弄影替他盛了碗汤,语气平淡地劝道。
傅沉舟看了她一眼,接过汤碗,忽然道:“过几日,孤需在府中设宴,款待几位北境归来的将领及朝中重臣。”
江弄影动作一顿。太子设宴,非同小可。他特意告诉她,意思是……
“你准备一下,届时陪孤一同出席。”傅沉舟的语气不容置疑。
这已不是菊花宴那般带有节庆性质的宫宴,而是涉及军国大事的正规筵席。让她出席,意义非凡。这不仅是将她推向台前,更是要将她纳入他的政务体系边缘,让她接触核心权力圈层的信息。
江弄影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想拒绝。这等场合,步步危机,一言一行皆被放大检视,她只想安稳度日,并不想卷入太深。
似乎看出她的犹豫,傅沉舟放下汤碗,目光沉沉地看向她:“怕了?”
江弄影迎上他的目光,看到他眼底那不容退缩的坚持,以及一丝……几不可察的试探?她忽然明白了。他不仅仅需要的是一个陪伴,更是一个能在这种场合站稳脚跟、不给他拖后腿,甚至能有所助益的“自己人”。雪洞中的那点微妙变化,让他开始将她视为可以共同面对风雨的伙伴,而非仅仅需要庇护的附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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