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的日子因沈芷幽的入住,虽然多了几分难以言明的微妙,但与沈芷幽本人相处,对江弄影而言,却意外地成了一种放松。沈芷幽的才情、品性,甚至那份深藏于娴静外表下的、对未知世界的好奇,都让江弄影心生好感。
这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江弄影看着沈芷幽对着窗外飞过的雀鸟出神,那被宫规礼仪束缚的落寞感,让她心里一动,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
她凑到沈芷幽身边,压低声音,眼睛亮晶晶的:“沈妹妹,想不想……出去看看?就一天,傍晚宫门下钥前肯定回来!”
沈芷幽愕然转头,美眸中写满了难以置信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悸动:“出宫?这……于礼不合,若是被人发现……”
“哎呀,放心!”江弄影拍着胸脯保证,笑容狡黠,“咱们换上男装,小心些,没人认得出来!你就不好奇京城真正的热闹是什么样子吗?比待在屋里看那些死板的书有意思多了!我保证,天黑前一定把你全须全尾地送回来!”
那份被压抑了十几年的、对外面世界的向往,在江弄影充满蛊惑力的话语下,终于冲破了理智的堤坝。沈芷幽挣扎了片刻,最终,冒险的火苗占据了上风,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蝇却带着决绝:“……好,但切记,傍晚之前必须回宫。”
“一言为定!”
片刻后,两位“翩翩贵公子”便出现在了东宫某处隐蔽的侧门外。江弄影依旧是那副机灵俊俏的模样,而沈芷幽则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她身量比江弄影高挑些,穿着江弄影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天青色锦袍,玉冠束发,虽刻意压低了眉眼,但那过于精致的五官和周身挥之不去的书卷气,依旧难掩绝色。
“放松点,沈……沈兄!”江弄影拍拍她的肩膀,憋着笑,“抬头挺胸,步子迈大点!你现在是出来游玩的贵公子,不是待字闺中的大小姐!”
沈芷幽深吸一口气,努力模仿着男子的仪态,跟着江弄影汇入了京城熙攘的人流。
这一日,对沈芷幽而言,简直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江弄影像个最称职的导游,带着她穿行在热闹的市集。她们在摊贩前驻足,看手艺人吹糖人,那栩栩如生的小动物在匠人手中诞生,让沈芷幽惊叹不已;她们挤在人群里看杂耍,喷火、顶碗、猴子骑车,每一次惊险动作都引得沈芷幽掩唇低呼,眼底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兴奋光芒;她们甚至偷偷跑去听说书先生讲江湖轶事,那刀光剑影、快意恩仇的世界,与沈芷幽熟悉的诗词歌赋截然不同,却让她听得入了迷。
江弄影还买了两串红艳艳的冰糖葫芦,塞给沈芷幽一串。沈芷幽看着那层晶莹的糖壳,有些犹豫,但在江弄影鼓励的目光下,小心地咬了一口,酸甜的滋味在口中炸开,让她眯起了眼睛,露出了一个真心而毫无负担的笑容。
“如何?比宫里的点心有意思吧?”江弄影得意地挑眉。
沈芷幽用力点头,脸颊因兴奋和阳光泛着健康的红晕:“从未想过,市井之间,竟有如此生动之趣。” 她看着周围为生活奔波、却充满活力的人群,看着那些简单却充满巧思的玩意儿,只觉得心胸都开阔了许多。她感激地看向江弄影:“江……江兄,今日多谢你。”
“客气什么!”江弄影大手一挥,很是豪爽,“咱们这叫……金兰之游!”
然而,快乐的时光总是流逝得飞快。眼见日头西斜,街边的店铺开始陆续挂起灯笼,预示着夜晚的来临。
沈芷幽看着渐暗的天色,理智回笼,心中开始不安:“江……江兄,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回去?”江弄影正拿着一盏刚买的、造型奇巧的走马灯把玩,闻言立刻凑到沈芷幽身边,挽住她的胳膊,开始她的“安利”大法,“沈妹妹,这你就不知道了!京城的精华,一半在白天,另一半,可全在这华灯初上之后呢!”
她眼睛发亮,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你想象一下,成千上万盏花灯同时亮起,整条街如同星河落地!还有那夜市,各色小吃香气扑鼻,什么羊肉胡饼、蟹黄包子、杏仁茶……比宫里的御膳都香!还有卖各种稀奇古怪玩意儿的,皮影戏、傀儡戏……那才叫一个热闹!白天的市集跟晚上的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她摇晃着沈芷幽的胳膊,语气带着撒娇般的恳求:“来都来了,就看一眼嘛!就多呆一小会儿,体验一下最精彩的部份!我保证,就看一会儿,感受一下气氛我们就走,绝对不会耽误回宫的!好不好嘛,沈妹妹~”
沈芷幽被她说得心动不已。白日的见闻已经让她眼界大开,此刻听着江弄影对夜市的描述,想象着那“火树银花不夜天”的景象,以及那些未曾尝过的美食,内心深处那份被规矩压抑已久的好奇心,如同被春风拂过的野草,疯狂滋长。
回去,是安全稳妥。
留下,是前所未见的体验与……一点点刺激的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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