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在怒吼,裂缝中喷涌出的不再是微光,而是灼热、带着硫磺气息的橘红色能量流,如同被囚禁已久的地脉之血。粘稠的迷雾不再满足于缓慢的侵蚀,它们凝聚、变形,化作无数只扭曲的、由金属微粒和怨恨构成的巨手,带着撕裂一切的恶意,朝着立足未稳的众人猛扑过来!空气中回荡着那古老的、被扭曲的意志发出的无声尖啸,充满了对整个外来者群体,以及他们所代表的“承诺”与“同盟”的滔天恨意。
“后退!”巴索罗缪·铁砧怒吼着,和护卫们举起依靠蒸汽压力驱动的重型铆钉枪,炽热的金属钉如同暴雨般射向最近的几只雾手。铆钉穿透雾气,发出嗤嗤的声响,打出一个个空洞,但雾气随即翻涌着愈合,几乎不受影响。物理攻击效果甚微。
凯·星环额环光芒大盛,翠绿色的秩序能量再次涌现,这次不再是尝试驱散,而是试图构成一道坚固的屏障。能量屏障与雾手撞击,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屏障剧烈波动,勉强挡住了第一波冲击,但凯的脸色瞬间苍白,他能感觉到那怨恨中蕴含的、被冰冷逻辑放大后的力量,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的秩序结构,消耗巨大且难以持久。
“它在消耗我们!”凯咬牙喊道,声音带着一丝他从未有过的力不从心。
索菲亚紧捂着耳朵,身体微微颤抖,那混合了古老痛苦与冰冷挑唆的“回响”如同尖锥刺入她的意识。“它在说……‘毁灭所有虚假的希望’……‘只有彻底的隔绝才能保全自身’……”她艰难地汇报着,试图在纷杂的恶意中找到一丝破绽。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聚焦在艾拉·温特身上。她是编织顾问,是能与起源协议沟通的人,是此刻唯一可能扭转局面的希望。
艾拉站在翻涌的能量和迷雾之前,笔记在她身前急速翻动,散发着前所未有的强烈光芒。她的内心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风暴。
强行镇压? 她能做到。调动笔记更深层的力量,引导起源协议的法则之力,像修剪疯长的枝桠般,强行切断这古老怨恨与地脉的连接,甚至将其彻底抹除。这或许是“最快”、“最有效”的方式。莱奥可能会称之为“系统重启”。凯或许会暗自赞同这种“效率”。
但后果呢?这无异于对这片土地和其承载的历史进行又一次的、更彻底的“掠夺”和“压迫”。那冰冷的“逻辑幽灵”正在等待着这个吗?用同盟领袖亲手镇压受难者的方式来证明“自由联盟”本质上的虚伪与暴力?这只会坐实那幽灵散播的谎言,在铸铁伦敦,乃至所有知晓此事的维度心中,种下永不磨灭的怀疑与仇恨的种子。这不是解决问题,这是用一场灾难去掩盖另一场灾难,并孕育更大的灾难。
放任不管? 那沸腾的怨恨和被激怒的地脉能量,足以将这片核心工业区,乃至更广阔的区域化为废墟。无数生命将消逝,维系同盟运转的关键供应链将断裂,引发的连锁反应不堪设想。这同样是一种失职,是对信任同盟的维度的背叛。
她的编织之力,第一次不是在面对外敌或技术难题,而是陷入了伦理与现实、短期效率与长期共生的尖锐夹缝中。她回想起“起源协议”那近乎冷漠的回应——“自由系统内的自然变量”。难道这就是自由必须承受的代价?混乱与痛苦?
不。肯定还有第三条路。
就在一只巨大的雾手突破凯的屏障,眼看要将索菲亚吞噬的千钧一发之际,艾拉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她放弃了所有强行“控制”或“抹除”的念头。
她将双手轻轻按在笔记上,不再试图去“编织”外部的法则,而是将自身的精神沉入其中,与那浩瀚的、包容一切的“本源”建立最深层的连接。她不再传达指令,而是传递理解;不再寻求力量,而是寻求共鸣。
她的意识,如同最轻柔的水流,绕过那冰冷的、不断挑唆的“不和谐音”,直接探向那被痛苦包裹的古老怨恨核心。她不去反驳它的愤怒,不去否认它的伤痛,而是将自己感受到的——铁砧提起旧事时的愧疚,索菲亚感知痛苦时的共情,甚至她自己此刻的艰难抉择与对和平的渴望——如同画卷般,毫无保留地展露给那片炽热的意识。
“我们听到了……”艾拉的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所有人的心中,或许也在那地脉的怨恨中响起,平静而充满力量,“我们听到了你的痛苦,你的背叛。我们无法抹去过去,无法让逝去的复生,让污染的河流瞬间清澈。”
“但我们在此承诺,看见你的伤痕,承认我们的过失。”她的目光扫过铁砧,铁砧在激烈的对抗中,重重地点了点头。
“同盟并非完美,自由意味着承担错误的勇气,而非逃避责任的权利。”艾拉继续传递着她的意念,笔记的光芒变得更加柔和,如同温煦的晨光,开始渗透进沸腾的迷雾和能量流中。
“我们寻求的不是征服,而是和解。不是遗忘,而是共同的铭记与修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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