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是被一阵尖锐的蝉鸣惊醒的。
不是空调外机嗡嗡作响的现代夏夜,也不是汽车尾气裹挟着热浪的都市午后,而是那种带着草木清香、能穿透老旧木窗纱的蝉鸣,聒噪却鲜活,一下就扎进了他的记忆深处。
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自己精心装修的loft公寓天花板,而是糊着旧报纸的屋顶,角落里还挂着几缕蛛丝。身下是铺着粗布床单的硬板床,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樟脑丸和旧木头混合的味道——这味道,他至少有二十年没闻过了。
“醒了?醒了就赶紧起来,别忘了今天要去给你爸送午饭。”
门外传来母亲王秀兰的声音,带着熟悉的急促,还有铁锅铲碰撞的清脆声响。林舟僵硬地转动脖子,看向床头柜,那里摆着一个掉了漆的铁皮闹钟,指针正指向1998年7月12日,上午十点半。
1998年?
林舟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又猛地松开。他掀开被子,踉跄着跑到穿衣镜前——镜子是那种镶在木头框里的老式镜,边缘还刻着几朵褪色的牡丹。镜中的少年,十七岁,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短袖,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眼神里还带着未脱的青涩,唯独那双眼睛深处,翻涌着与年龄不符的震惊和狂喜。
他真的回来了。回到了改变他一生命运的夏天。
前世的这个夏天,父亲在工地打工时从脚手架上摔下来,断了腿。家里为了凑医药费,不仅花光了所有积蓄,还向亲戚借了一大笔钱。那时候的林舟正读高二,叛逆又冲动,觉得家里的困境让自己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不仅没帮家里分担,反而整天逃课去游戏厅,甚至在父亲躺在病床上时,因为零花钱的事和母亲大吵一架。
后来,家里的债务像座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母亲不得不去菜市场摆摊卖菜,起早贪黑,不到四十岁就熬出了满头白发。父亲落下了残疾,再也干不了重活,只能在家附近的小卖部帮工,每个月挣点微薄的薪水。林舟高考失利,没考上大学,只能跟着同乡去南方打工,在电子厂流水线上熬了十年,后来又开过小饭馆、摆过地摊,却始终没能翻身。
去年冬天,母亲因为积劳成疾,查出了胃癌晚期,不到三个月就走了。弥留之际,母亲还拉着他的手说:“小舟,妈不怪你,就是可惜没看到你过上好日子。”
那句话,像针一样扎在林舟心上,让他整整一年都活在悔恨里。如果当初他能懂事一点,如果当初他能抓住那些错过的机会,母亲是不是就不用那么辛苦,是不是就能看到他成家立业?
现在,老天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1998年,一切都还来得及。父亲还没出事,家里还没有债务,他还有机会改变所有人的命运。
“小舟?发什么呆呢!再不起,你爸中午就得饿肚子了!”王秀兰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一丝嗔怪。
“来了!妈!”林舟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大声应道。他快速穿上鞋子,走到厨房门口,看到母亲正忙着把炒好的土豆丝和两个白面馒头装进铝制饭盒里。
1998年的农村,白面馒头已经不是稀罕物,但肉还是要逢年过节才能吃上。林舟看着母亲鬓角还没有太多白发的侧脸,眼眶一热,走过去说:“妈,我来装吧,你歇会儿。”
王秀兰愣了一下,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平时的林舟,别说帮着做家务,不跟她顶嘴就不错了。但她也没多想,只当儿子是今天心情好,把饭盒递了过去:“行,装好了赶紧走,你爸他们工地在东头,别耽误了他吃饭。”
林舟接过饭盒,又想起什么,问道:“妈,家里还有多少钱?”
王秀兰皱了皱眉:“问这干啥?你又想买游戏机?我跟你说,不行!你马上就要升高三了,得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不是,妈,我不是想买游戏机。”林舟赶紧解释,“我是想,爸在工地干活太危险了,能不能让他换个工作?或者……我想找点事做,帮家里挣点钱。”
王秀兰更诧异了,上下打量着他:“你这孩子,今天怎么回事?是不是在学校受委屈了?挣钱的事不用你操心,你把书读好就行。你爸在工地干活虽然累点,但工资高,一个月能挣三百多呢,比在村里种地强多了。”
林舟知道母亲的想法,在1998年,三百多块钱确实是一笔不少的收入,足够维持一家人的基本开销。但他更清楚,这笔钱背后是父亲用命换来的风险。他必须想办法让父亲尽快离开工地。
“妈,我知道爸挣钱不容易,但工地太危险了,万一出事……”林舟话没说完,就被王秀兰打断了:“呸呸呸!别胡说八道!你爸干活仔细,不会出事的。赶紧去送午饭,再晚就凉了。”
林舟知道现在说服不了母亲,只能先点头:“好,我这就去。”他接过饭盒,又从厨房的水缸里舀了一碗凉水喝,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滑下去,让他混乱的思绪清醒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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