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绣娘都倒吸一口凉气——这种粗麻布根本不适合绣精细的纹样,三日内出样更是天方夜谭。沈清沅捏着粗糙的麻布,指节泛白,可她没争辩,只是点了点头:“好,我试试。”
当晚,沈清沅在灯下琢磨了半宿。粗麻布纹理粗,普通绣法肯定不行,她突然想起小时候跟着祖母学的“打籽绣”——用线绕针形成小籽,既能掩盖粗布的纹理,又能让纹样立体饱满。她立刻动手,将棉线捻成粗股,一针针绕出石榴籽的形状,再用细针绣出石榴皮的褶皱。
三天后,当沈清沅把绣好的褙子样拿给刘妈妈时,整个绣坊都安静了。只见粗麻布上,一个个鲜红的石榴饱满圆润,籽实粒粒分明,边缘还绣着几片翠绿的叶子,仿佛下一秒就要滴出水来。刘妈妈激动得声音都发颤:“好!太好了!这‘打籽绣’技法,老婆子多少年没见过了!”
户部侍郎家的小姐见了样衣,更是当场定下要做三件不同纹样的褙子,还特意叮嘱锦绣阁,必须让沈清沅亲手绣。李三娘看着沈清沅被掌柜的夸赞,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再也不敢刁难她。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清沅的名声在汴京绣坊圈渐渐传开。她不仅绣艺精湛,还总能想出新花样——把江南的水墨意境融入绣品,用深浅不一的丝线绣出“渐变效果”;在荷包上绣上小巧的机关,打开能看到里面藏着的小绣片;甚至还根据顾客的要求,绣出带有波斯风格的缠枝纹。
锦绣阁的生意越来越好,掌柜的特意给沈清沅涨了月钱,还让她带徒弟。沈清沅也没藏私,把自己的绣艺一点点教给徒弟们,还时常告诉她们:“绣品不仅是死物,更是绣娘的心气。心里有光,绣出来的东西才会有灵气。”
这天,宫里传来消息,皇后要举办赏花宴,需要一批绣着四季花卉的宫扇,命锦绣阁、玲珑坊等几家大绣坊各出十把样扇,选中者可获“宫绣供奉”的名号。
掌柜的把这个差事交给了沈清沅,叮嘱道:“阿沅,这是咱们锦绣阁的机会,你一定要把握住!”
沈清沅点头应下,立刻开始构思。其他绣坊都选了常见的牡丹、月季,她却想另辟蹊径——绣“四季兰”。春兰清雅,夏兰浓艳,秋兰疏朗,冬兰傲骨,四种兰花各有风姿,又能体现“四季”之意。
为了让兰花生动,她特意去城外的兰园观察了数日,记下兰花在不同季节的形态、叶脉的走向,甚至花瓣上的露珠痕迹。绣制时,她用了“虚实针”——花瓣边缘用密针,中间用疏针,让兰花看起来既有立体感,又带着朦胧的仙气;叶脉用细如发丝的金线勾勒,在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样扇送进宫后,沈清沅心里一直忐忑不安。直到三日后,宫里派来内侍传旨,说皇后最中意锦绣阁的四季兰宫扇,不仅封锦绣阁为“宫绣供奉”,还特意召见沈清沅入宫。
入宫那日,沈清沅穿着一身素雅的淡蓝襦裙,跟着内侍穿过层层宫苑。巍峨的宫殿、金碧辉煌的梁柱、穿着华服的宫娥内侍,都让她心生敬畏。到了长春宫,皇后正坐在窗边赏花,见她进来,温和地笑了笑:“你就是沈清沅?抬起头来。”
沈清沅缓缓抬头,只见皇后穿着明黄色的宫装,头戴凤冠,气质雍容华贵,眼神却很温和。“民女沈清沅,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吧。”皇后指了指桌上的四季兰宫扇,“这扇子是你绣的?兰花生机勃勃,灵气逼人,可见你用了心思。”
“谢娘娘夸奖。民女只是想着,兰花虽不似牡丹华贵,却有君子之风,正合娘娘端庄清雅之姿。”沈清沅从容答道。
皇后闻言笑了:“你这姑娘,不仅手巧,嘴也伶俐。本宫听说你是江南来的?”
沈清沅心头一紧,连忙道:“回娘娘,民女是汴京郊外陈家村人,只是幼时曾随祖母学过些江南绣法。”她不敢暴露穿越的秘密,只能含糊其辞。
皇后也没深究,只是点了点头:“你的绣艺很好,本宫身边正缺一个懂绣艺的女官,你可愿意留在宫里?”
留在宫里?沈清沅愣了愣。入宫固然能获得更高的地位和荣华,可深宫之中规矩森严,伴君如伴虎,她一个现代灵魂,真的能适应吗?她想起春桃一家的善良,想起锦绣阁姐妹们的笑脸,想起自己靠绣艺挣来的安稳日子,突然有了答案。
“回娘娘,民女多谢娘娘抬爱。”沈清沅屈膝行礼,“只是民女粗鄙,不懂宫中规矩,恐难当女官之职。且民女更愿留在锦绣阁,将绣艺传给更多人,让更多人能看到针线里的乾坤。”
皇后有些意外,随即笑了:“难得你有这份心。也罢,本宫不勉强你。这是本宫赏你的金钗和绸缎,你拿着吧。日后锦绣阁若有好的绣品,可直接送入宫中。”
“谢娘娘恩典!”沈清沅接过赏赐,心中松了一口气。
离开皇宫后,沈清沅脚步轻快。她知道,自己选对了——比起深宫的荣华,她更珍惜眼前的自由和安稳。回到锦绣阁,掌柜的和姐妹们早已在门口等候,见她回来,纷纷围上来道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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