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被揉碎的金箔，透过星魂堡餐厅穹顶式的落地窗，在拼接的原木餐桌上铺展开来，连带着桌角那只青花瓷瓶里插着的野雏菊，都被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边。长桌两端的白瓷餐盘里，刚出笼的猪肉白菜包还冒着细密的热气，褶皱处沾着的面粉被蒸汽濡湿，泛着柔和的光；不锈钢保温桶里的豆浆倒在粗陶碗中，表面结着一层薄薄的奶白色豆皮，用勺子轻轻一挑，就能闻到黄豆特有的醇香；水晶果盘里码着切好的麒麟果与晴王葡萄，紫红色的果肉裹着晶莹的汁水，连空气里都飘着甜丝丝的气息。
杨雪坐在靠窗的位置，手肘撑着桌面，手里捏着半根刚炸好的油条。油条外皮酥脆，咬下去的地方还带着温热的油香，可她的目光却越过餐盘，落在了庭院里那片刚冒芽的向日葵上。嫩绿色的茎秆还撑不起花盘，鹅黄色的花瓣紧紧裹着中心的花芯，像个攥着拳头的小姑娘——这模样让她瞬间想起昨晚放孔明灯时的场景：林聪手忙脚乱地差点烧了灯纸，赵燕蹲在地上用马克笔涂画，而她自己，则在灯壁上轻轻描了一朵小小的向日葵，旁边还写了一行没来得及让别人看见的字。
“雪儿，你昨天晚上到底去哪里了啊？”林聪的声音突然从对面传来，像颗蹦跳的弹珠，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他刚咬了一大口包子，嘴角沾着两点深褐色的酱汁，手里还捏着半个没吃完的包子，眼神里满是按捺不住的好奇。昨晚放孔明灯到最热闹的时候，杨雪突然说要去透气，一走就是半个多小时，他憋了一晚上的疑问，终于在早餐时没忍住问了出来。
杨雪捏着油条的指尖顿了顿，酥脆的面屑簌簌落在餐碟里，发出细碎的声响。她抬起头，撞进林聪亮晶晶的眼睛里——那双眼总像盛着星光，藏不住半点心思。她愣了两秒，才轻声开口，声音轻得像落在水面的羽毛：“去了观景台。”
“观景台？”林聪立刻把手里的包子往餐盘里一放，身体往前凑了凑，木质椅子的后腿在地板上划出“吱呀”一声轻响，打破了餐厅里的宁静。“好玩吗？能看到城中心的灯塔吗？你为什么不带我们一起去啊？”他连珠炮似的问题涌出来，完全没注意到坐在旁边的赵燕正拼命给她使眼色，连手里的豆浆碗都因为动作太急，晃出了几滴奶白色的液体。
赵燕见状，赶紧伸手在林聪胳膊上拍了一下，力道不轻不重，刚好能让他停下问话。“你傻不傻啊？”她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点无奈，又悄悄瞥了杨雪一眼，“你没看雪儿刚才的脸色吗？昨天她走的时候，我就觉得她不对劲，眼眶都是红的，肯定不想提这事儿。”
林聪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顺着赵燕的目光看向杨雪——她正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睑下方投出一小片浅影，侧脸安静得像幅没干透的画。他的耳朵瞬间红了，从耳尖一直蔓延到耳根，连握着筷子的手都有些无措。他挠了挠后脑勺，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歉意：“对不起啊，雪儿，我不是故意要追问你的，就是……就是昨天看你走得急，担心你出什么事，又好奇观景台到底什么样，所以才……”
杨雪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盯着餐碟里的油条，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碟边的花纹。其实她没有生气，只是林聪的问题像一根细细的针，轻轻戳破了她昨晚努力平复的情绪。观景台的风又吹到了记忆里——那风比庭院里的凉，裹着星环城夜晚特有的湿润气息，吹得她额前的碎发乱飞；城中心的灯塔在夜色里闪着暖黄色的光，像巨人举起的灯笼，将远处的云层都染成了淡金色；还有石栏杆上压着的那张浅灰色信纸，字迹清隽，末尾画着的那朵向日葵，和她孔明灯上的图案几乎一模一样。
赵燕见她半天不说话，心里更慌了，以为杨雪真的被林聪惹恼了。她赶紧放下手里的粗陶碗，对着杨雪连连摆手，语气里带着点急切：“雪儿，你别跟林聪一般见识，他就是个直肠子，脑子里藏不住事儿，有什么就问什么，没坏心眼的。他要是知道你不想提，打死他都不会多问一句，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林聪也跟着用力点头，脸上满是紧张，连呼吸都放轻了些：“对对对，雪儿，我以后肯定先看你脸色，再也不瞎问了，你别生气好不好？要是你气不过，也拍我一下，就像赵燕刚才那样。”
两人一唱一和的道歉声，让餐厅里的气氛渐渐变得有些微妙。坐在杨雪旁边的雷诺斯放下手里的银质餐叉，目光掠过她攥得发白的指尖——她正无意识地揪着桌布的流苏，指节都泛了青。他沉默着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棉质衬衫传过来，力道轻得像羽毛拂过，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沉稳，像晨雾里突然透出的光。
杨雪猛地回神，转头看向雷诺斯。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针织衫，领口系着同色系的丝巾，眼神温和得像刚融化的雪水，带着几分了然，仿佛能看穿她刚才翻涌的思绪。没等她开口解释，雷诺斯已经转向林聪和赵燕，声音平稳得像秋日的湖面：“你们别担心，雪儿没有生气，只是刚才在想事情，没听见你们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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