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员的状况持续恶化。缺少药品,感染和败血症时刻威胁着生命。痛苦的呻吟声在密闭的通道内回荡,折磨着每一个人的神经。队伍中弥漫着悲伤、恐惧和对未来的茫然。
而在队伍中央,被严密看守的秦风,正经历着远比物理行进更凶险的旅程。
他的意识仿佛悬浮在一片无边无际由亿万生物信号构成的黑暗海洋中。这里是“母亲”的网络深处,是集群意志的根源。他能感受到“母亲”那庞大、古老而冰冷的意志,如同星云般缓缓旋转,充斥着对“秩序”(清理者)的憎恶与对抗,以及对同化一切的渴望。
他也能隐约感知到另一边——“清理者”那纯粹、高效、毫无感情的“净化”指令流,如同精确的数学公式,扫描、锁定、删除。
在这两个非人智慧的夹缝中,秦风的人类意识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撕碎、吞噬。他看到了燕京基地陷落的最后画面,感受到了老周和无数战友牺牲时的决绝与期盼。巨大的悲痛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冲垮。
“不…不能就这样结束…”
一个微弱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亮的火柴,在他意识中闪现。
“母亲”要同化,是绝对的“一”。
“清理者”要净化,是绝对的“零”。
而人类…人类是什么?
是混乱?是矛盾?是…可能性?
他想起了吴锋的坚韧,罗岳的机敏,李潇的担当,林曼的探索,老周的血性,还有那些在绝境中依然互相扶持的普通幸存者…
“我们不是‘一’,也不是‘零’…”秦风的意识在风暴中艰难地凝聚,“我们是…‘存在的证明’。”
他不再试图对抗“母亲”的意志洪流,也不再逃避“清理者”的扫描。他做了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举动——他主动将自己的意识“展开”,如同展开一幅画卷,将那些属于人类的、鲜活的、矛盾的、充满缺陷却又闪耀着微光的记忆、情感和思考模式,毫无保留地呈现在这片意识的战场上。
他展示了母亲哺育婴儿的温柔,也展示了战士扣动扳机的决绝;展示了科学家探索真理的执着,也展示了艺术家创造美好的渴望;展示了背叛的丑陋,更展示了牺牲的伟大……
这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而是…展示。
一瞬间,那庞大冰冷的“母亲”意志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那纯粹追求删除的“清理者”指令流,也仿佛遇到了一个无法被简单归类和处理的“异常数据”。
在这片意识的深渊里,在那两个代表着绝对“秩序”与绝对“混沌”的巨兽之间,一个代表着“复杂性与可能性”微弱却坚韧的节点,悄然亮起。
它无法被同化,因为它本身就包含着对立。
它无法被删除,因为它代表着“存在”本身的一种形式。
秦风,这个特殊的共生体,在自我意识即将彻底消融的边缘,无意中摸索到了一条从未设想的道路——他不是要打败谁,而是要成为那个让双方都无法忽视、无法轻易抹去的…沉默的坐标。
地面上,吴锋三人幸运地找到了一个旧时代的防空洞入口。洞口被蔓生的植被和坍塌的土石掩盖了一半,极其隐蔽。
罗岳仔细检查了周围,确认没有近期生物活动的痕迹后,三人才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洞内阴暗潮湿,空间不大,布满灰尘和蛛网,但结构还算完整,能提供暂时的庇护。
他们清点着身上所剩无几的物资:吴锋的手枪(2发子弹),罗岳的军用匕首和一颗手雷,阿哲的改装通讯器(电量告急),以及三人加起来不到半壶的脏水,几块硬得能当砖头的压缩干粮。
“必须找到水源,还有食物。”吴锋看着阿哲虚弱的样子,眉头紧锁。在废土上,缺乏补给意味着慢性死亡。
罗岳拿出匕首:“我出去看看,看能不能找到点能吃的,或者至少弄清楚周围环境。你们守住这里,保持警戒。”
吴锋点头,将唯一的手枪递给他:“小心。”
罗岳没有推辞,接过枪,身影如同鬼魅般融入洞外的昏暗光线中。
防空洞里只剩下吴锋和阿哲。阿哲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摆弄着那台通讯器,试图捕捉任何可能的信号,但只有一片死寂的沙沙声。
“吴队…我们…真的能找到‘火种’吗?”阿哲的声音带着不确定。
吴锋看着洞口透进来的那一缕微光,目光坚定:“只要我们还活着,只要还有一个人记得燕京,记得我们为什么战斗,‘火种’就永远不会熄灭。”
他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像是在对阿哲说,也像是在对自己,对那片沦陷的故土,对所有在黑暗中前行的人们宣告。
而在遥远的地下通道中,一直紧闭双眼,身体不时痉挛的秦风,忽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手指。一直守在他旁边的林曼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细微的变化。
“陈静!快看他的脑波图谱!”林曼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
屏幕上,原本混乱狂暴的脑波信号,突然出现了一段短暂却异常稳定的频率,仿佛风暴眼中那片刻的宁静。这段频率不属于“母亲”,也不属于“清理者”,它复杂、独特,充满了…人性的韵律。
尽管只是昙花一现,却足以让所有看到它的人,心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却无比珍贵的希望之火。
黑夜依然漫长,但星星之火,已开始在某些不为人知的角落,悄然传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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