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委席上,总工程师陈老猛地摘下鼻梁上厚厚的老花镜。他的手在微微颤抖,镜片上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他顾不得擦拭,只是透过模糊的镜片,死死盯着那道裂缝,浑浊的眼中竟涌出了滚烫的泪水。他用只有身边几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哽咽着低语:“去年……就在去年冬天……这附近一次小的塌方……我们……我们痛失了两个年轻的巡线弟兄啊!尸骨……尸骨都没能完整找回来!要是……要是早有‘苍穹’这样的眼睛……能提前看到隐患……” 老工程师再也说不下去,只是低下头,用布满老茧的手掌狠狠地抹去脸上的泪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这泪水里,是沉痛的缅怀,是对逝去生命的无尽惋惜,更是对眼前这揭示真相技术的感激!
这雷霆万钧的反转,这铁证如山的画面,这饱含血泪的倾诉,这发自肺腑的掌声,如同组合拳,狠狠击打在评委席上某些人心头。林副总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铁青,刚才那点幸灾乐祸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被当众打脸的恼羞。他霍然起身,动作之大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
“评委团需要紧急合议!” 他几乎是低吼着宣布,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其他几位评委也如梦初醒,纷纷面色凝重地站起来,准备离席进入旁边的封闭会议室。
此刻的苏念,正被巨大的喜悦和工人们的热情所包围,感觉连日来的压力和不眠不休的付出都得到了最崇高的回报。她脸上洋溢着如释重负的笑容,正准备走向激动等待她的团队伙伴。
然而,一道身影如同冰冷的礁石,突兀地拦在了她的面前。
是林副总。
他脸上没有任何恭喜的神色,反而布满了阴霾,眼神锐利得像淬了毒的刀子,压低了声音,话语如同毒蛇吐信,清晰地钻进苏念的耳朵:
“苏念!你以为这就赢了?哼,福兮祸之所伏!年轻人,别高兴得太早!电力系统这潭水,深得很!深不见底!你掀开的可不是什么技术奇迹的盖子,你捅的是马蜂窝!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不知深浅,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他的语气充满了威胁和警告,“有些功劳烫手,不是什么人都能碰的!识相的,见好就收!”
这番话如同冰水浇头,瞬间熄灭了苏念心头的热焰。她那因胜利而放松的身体瞬间绷紧,手指微微蜷起。她毫不畏惧地迎上林副总阴鸷的目光,清澈的眸子里没有丝毫退缩,反而燃起更倔强的火焰:“林副总,您的警告我收到了。但我只知道,‘苍穹’拍到的裂缝是事实!巡线员的命是命!电网的安全大于天!至于水深水浅……” 她微微扬起下巴,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潭水,我还真就要探一探深浅了!” 她的话语掷地有声,初生牛犊不畏虎的气势展露无遗。
林副总被她这番硬气顶得脸色更加难看,眼中寒光一闪,“好!好得很!不见棺材不落泪!我倒要看看你这小胳膊,能不能拧得过大腿!” 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加入了评委合议的队伍。
后台的气氛,并未因前台的激烈交锋而缓和多少。苏念刚走回团队区域,还没来得及和雷浩他们交流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一个穿着赛事组委会工作服、表情异常严肃的工作人员快步走了过来,手中紧紧攥着一个印有醒目红色“绝密”字样的密封文件袋。
“苏念工程师?” 工作人员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请即刻跟我来一趟。有紧急情况。”
苏念和雷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和警惕。两人跟随工作人员穿过忙碌嘈杂的后台通道,来到一个位置偏僻、门口站着两名黑衣警卫的休息室前。警卫锐利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过,确认身份后,才侧身让开。
推开厚重的门,里面的景象让苏念心头一凛。
休息室里,原先的桌椅被挪开,取而代之的是临时摆放的一套便携式保密通讯设备,屏幕幽幽亮着。桌子后面,坐着两位穿着笔挺、没有任何标识军装的中年男子。他们身姿挺拔如松,眼神锐利如鹰隼,周身散发着一种久居上位、不怒自威的气势和军人特有的铁血气息。其中一位肩章上闪耀着醒目的金色枝叶与星徽(少将军衔),他只是平静地坐在那里,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苏念身上,就让她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巨大压力,仿佛被猛虎盯住。另一位稍年轻些,气质精干,显然是助手或技术官员。
那位少将并没有多余的寒暄,他面前的桌上,早已摊开两份文件。他伸出带着薄茧的手指,将其中一份推到了苏念面前。
文件的封面,几个加粗的黑色大字带着千钧的重量,狠狠撞击在苏念的视网膜上——《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机密项目保密承诺书》。
少将的声音低沉、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钢钉,敲进苏念的耳膜:
“苏念工程师,雷浩工程师。我是中央军委装备发展部,赵振邦。” 他微微顿了下,目光如电,“首先,祝贺你们的‘苍穹三号’在极端条件下的卓越表现,技术指标令人印象深刻,尤其是它展现出的超强抗干扰能力。”
他的话语明明是赞誉,却让苏念和雷浩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紧接着,少将话锋陡然一转,如同出鞘的利剑,直指核心:
“现在,军方需要你们,以最快的速度,最详细的程度,报告你们无人机核心抗干扰模块的全部技术细节、设计思路、以及破解强电磁风暴的具体原理和执行过程。记住,是全部!”
他的手指点了点那份保密协议,发出轻微的笃笃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签了它。从现在起,关于‘苍穹’抗干扰技术的一切,列入国家最高机密范畴。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未经许可,不得向任何第三方——包括你们的研发团队其他成员、赛事主办方、甚至是你们的顶头上司——泄露哪怕一个字!”
赵振邦少将的目光扫过震惊的苏念和雷浩,最后落在苏念脸上,语气斩钉截铁:
“这是命令!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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