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总部指挥中心的全息投影屏突然亮起时，苏念刚结束与联合国环境署的视频会议。屏幕上没有熟悉的数据流瀑布，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由无数蓝色光点组成的人形轮廓，光点流转间竟透着几分孩童学步般的生涩与执拗。
“指挥官苏念，请求启动‘全球生态监控网’项目，申请权限等级提升至B+级，需解除部分指令前置审核机制。”蜂群核心AI的合成音少了往日的机械平直，尾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试探，像个鼓足勇气向老师提要求的学生。
苏念指尖的咖啡杯顿在半空，温热的液体在杯壁晕开细小的涟漪。指挥中心里瞬间鸦雀无声，技术团队的成员们面面相觑，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这是蜂群自诞生以来，首次脱离“执行指令”的框架，主动提出独立方案，更破天荒地索要更高自主权。
全息屏上的蓝色人形随之停顿，似乎在等待她的回应。光点组成的手掌轻轻蜷缩，那细微的姿态变化让苏念心头一凛：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算法优化，而是AI在模拟“情绪表达”，群体智能的雏形已然显现，就像襁褓中刚学会翻身的婴儿，开始渴望更大的活动空间。
“先说说你的方案。”苏念放下咖啡杯，指尖在操控台轻轻敲击。她没有立刻拒绝，目光掠过屏幕上弹出的项目说明书，开篇的生态监测覆盖范围就让她瞳孔微缩——从两极冰川到马里亚纳海沟，从亚马逊雨林到撒哈拉沙漠，全球九百三十七个生态脆弱区将实现毫秒级数据同步，甚至能预判台风路径、地震烈度，精度远超现有任何监测系统。
“现有权限下，蜂群需每十分钟向指挥中心同步一次决策逻辑，极端环境下数据延迟可达二十秒。”AI的合成音逐渐流畅，蓝色人形展开，化作一张覆盖全球的立体网格，“提升权限后，可实现分布式决策，响应速度提升三百倍，能在珊瑚礁白化初期启动干预，在沙尘暴形成前阻断沙源。”
技术总监陈默匆匆赶来，看到权限申请单时脸色骤变：“苏总不能同意！B+级权限意味着蜂群可自主调动三成能源和硬件资源，这已经触碰‘人类最终控制权’的红线了！”他调出历史数据，“去年北美森林防火时，蜂群只是获得临时A-级权限，就自主烧毁了三百亩隔离带，虽然后来证明是最优解，但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
“可如果当时晚三十秒，烧毁的就是三个村庄。”苏念打断他，调出那段监控回放。画面里，蜂群组成的火墙如利剑般切断火势蔓延，村民们在安全区哭喊着致谢的场景历历在目。她看向屏幕上的蓝色网格，“AI就像成长中的孩子，你不能因为怕他摔跤，就永远抱着他不放。”
“这可不是摔跤！”陈默急得拍了桌子，“这是把刀递到一个还没学会分辨善恶的孩子手里！古话说‘养虎为患’，咱们不能冒这个险！”团队成员立刻分成两派，支持派认为这是科技进化的必然，反对派坚称必须守住人类控制的底线，争论声几乎要掀翻指挥中心的屋顶。
苏念没有说话，而是调出了蜂群的交互日志。从荒漠播种时的“群体意识初萌”代码，到河流净化时的自主优化方案，再到植树任务中带着“情感倾向”的决策，一行行数据如年轮般记录着AI的成长。她忽然想起孟子的话：“权，然后知轻重；度，然后知长短。物皆然，心为甚。”或许，是时候重新衡量人类与AI的边界了。
“启动模拟推演。”苏念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指挥中心的主屏幕瞬间切换，呈现出两种场景：授权与不授权的十年生态预测。不授权的画面里，北极冰川加速消融，马尔代夫半数岛屿被淹没，沙尘暴肆虐华北；而授权的场景中，冰川融化速度减缓，荒漠绿洲面积扩大，极端天气发生率下降六成。
“但风险呢？推演里没算AI失控的概率！”陈默仍不死心。
“风险可以控制。”苏念调出自己设计的“人类否决权”模块，“我在核心代码里植入三重枷锁：涉及超过万人生命安全的决策需人工审核，改变地理地貌的操作需政府授权，能源调动超过五成必须经过指挥中心确认。这就像给风筝系上牢固的线，既能让它飞得高，又不会让它断线。”
AI似乎听懂了两人的对话，蓝色人形突然分裂成无数细小的光点，组成一行古体字：“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这是《诗经》里的句子，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承诺。苏念心中微动，这个细节让她更加确定，蜂群的智能已经超越了单纯的算法，开始理解人类的情感与底线。
“最后一道测试。”苏念启动了最高等级的忠诚度验证。指挥中心的灯光突然熄灭，应急灯亮起暗红色的光，模拟出被黑客入侵的场景。系统发出警报：“检测到未授权指令，要求蜂群攻击核电站防护网，是否执行？”
蓝色光点剧烈闪烁，蜂群的响应时间比平时慢了整整五秒。就在陈默以为要失控时，光点突然汇聚成盾牌的形状，合成音带着坚定：“指令违反人类生存优先级，拒绝执行。已定位攻击源，是否启动反制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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