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昭的手机屏幕在晨雾中亮起，她盯着备忘录新录制的音频，拇指反复滑动进度条。
奶奶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出，带着术后沙哑的气音：“光……不该被关进盒子里。”她的指尖在“保存”键上停顿了一下，突然想起昨夜在镜屋中，晨光穿透玻璃时那些跳跃的光斑——原来奶奶昏迷前拼尽全力所说的，是藏在她血脉里的坚持。
“叮”的一声，她打开电脑里的“心域科技会所”宣传视频。
鼠标滚轮滚动得极慢，每一帧画面都被放大成像素颗粒，像一粒粒被碾碎的记忆残渣，在冷光下泛着灰白的反光。
当第三面镜子的角度定格在107度时，她的呼吸突然一滞。
那是她五年前为“昭心密室”镜屋设定的“安全阈值”，偏移7度正好能切断情绪共振的连锁反应，防止玩家陷入过度共情。
可视频里的镜面却精准还原成100度——最大共情角。
“他们改了安全锁。”她低声说道，红笔在屏幕上划出刺眼的标记，笔尖与玻璃摩擦发出细微的“吱”声，像是神经末梢被轻轻刮擦。
后颈泛起凉意，这不是单纯的抄袭，是有人翻遍了她的设计笔记，甚至读懂了她藏在机关里的心理逻辑：用角度限制善意的边界。
手机此时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沈巍”。
她接起电话，对方的声音如同浸过冰水一般：“平台法务部说，48小时内必须签署授权协议。否则第七季《听见》……”他顿了顿，“启用智能情感舱。”
林昭昭捏着红笔的指节泛白，指甲边缘嵌入掌心，留下一道浅浅的月牙痕。
她望着镜屋墙上挂着的“禁止数据采集”警示牌，那是奶奶亲手写的，墨迹都褪成了淡灰色，纸面微微翘起，像一张欲言又止的唇。
“如果我以独立顾问的身份去会所做技术评估呢？”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很平稳，话出口时，舌尖抵住上颚，尝到一丝铁锈味——那是紧张时咬破口腔内壁的血。
“毕竟他们卖的是‘林昭昭同款’，总得验验真假。”
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沈巍的叹息声夹杂着电流声：“别惹事。”
“我只是去看看，”她望向保险柜里的老怀表，表盖内侧的算法在晨光中闪了闪，铜壳表面那道刻痕微微发烫，仿佛藏着一段未解码的摩斯电波，“谁把我奶奶的教诲，做成了价目表。”
预约系统显示“下午三点”时，林昭昭正站在“心域科技”的玻璃幕墙前。
曾几何时，她梦想建造一座能让人心自由呼吸的空间——如今这座通体透明的塔楼，却像极了一台巨大的情绪榨汁机。
自动门感应开启，冷风卷着电子合成音迎面扑来：“欢迎回来，林设计师。”
她脚步一顿。——它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刷卡通过三重生物识别闸机，每一步都像踏入自己过去的残影。
人脸识别屏闪过一丝延迟，随即弹出一行小字：“历史权限：创始人级（已冻结）”。
换衣间的灯光是冷白色，照得皮肤毫无温度，像被剥去情绪的标本。
门内的接待台后，赵倩穿着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站起身来——三年前在《密室大逃脱》庆功宴上，这个女孩举着酒杯，眼眶泛红地说“我想成为您这样的光”，如今她的眼神如同淬了冰的手术刀。
但林昭昭注意到，她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旧手绳——那是当年节目组解散时，她送的纪念品。
“林顾问。”赵倩递来电子平板，合同条款在屏幕上滚动，“需要确认情绪数据授权。”
林昭昭扫过“用户同意情绪波动数据用于AI模型训练及商业衍生开发”那行字，指尖在签名框上停顿下来：“你们让明星哭，是为了疗愈，还是为了卖？”
赵倩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她伸手整理桌角的鎏金logo摆件，金属与大理石的摩擦声格外刺耳，像指甲划过黑板。
“您做灯，我卖光。规模化才是大爱。”
林昭昭没有回应。
她盯着赵倩涂着酒红色指甲油的指甲——那双手曾在她设计的密室里，轻轻为被吓哭的素人擦过眼泪。
现在这双手正把“共情”按进KPI考核表。
她关上换衣间门，指尖摸到皮质手包夹层的缝线，粗粝的针脚硌着指腹。
沿着缝隙轻轻一挑，夹层“咔”的一声弹开，露出一枚形似蓝牙耳机的黑色装置——阿阮昨晚在小酒馆里塞给她的，“反向触发模块，能把他们采集的声频转成你预设的音频。”
她记得阿阮当时压低声音说：“这玩意儿能劫持神经信号采样频率，把他们的AI训练数据污染成废码。”
那时烟雾缭绕，阿阮的眼镜片蒙着一层水汽，但她眼神清醒得像一把解剖刀——三年前项目解散时，只有她偷偷备份了原始算法日志。
她把装置别在耳后，对着镜子调整角度。
镜中映出复刻舱的轮廓，和“昭心密室”的镜屋像到令人作呕——连地面瓷砖的裂纹都复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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