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林昭昭的呼吸像被抽去了急湍的溪流,渐渐漫成平缓的河。
她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每一下都比上一下更轻,更稳,像有人在给鼓面蒙了层薄纱。
那声音在耳道里低频震颤,带着温热的回响,仿佛胸腔成了共鸣箱。
右侧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是阿哲母亲调整坐姿时棉质衣袖与椅背的轻蹭,细微如蚕食桑叶。
她的呼吸原本急促不均,此刻却突然顿住,林昭昭听见那道带着鼻音的抽噎被强行压成绵长的吐息,像风穿过窄巷时的呜咽。
“别怕。”
女人低低的声音裹着潮湿的温度,擦过她耳际,发丝扫过脸颊带来微痒的触感,“昭昭姐的心跳在托着我们呢。”
话音未落,林昭昭左侧的心跳曲线陡然柔和下来——是阿哲母亲在调整自己的呼吸频率,带动了邻座的两位家属。
她甚至能感觉到空气随之微微下沉,如同潮水退去前那一瞬的静默。
小禾父亲的手掌不知何时覆上了她的手腕。
他掌心的老茧硌着她脉搏,像块会呼吸的砂纸,粗粝中透出温热的生命力。
林昭昭能感觉到他在数,一下,两下,跟着她的心跳在心里默数节拍。
他腕表金属链轻轻磕碰感应器,发出几乎不可闻的“叮”声,像是为这无声仪式打下的节拍记号。
“98,90,85……”他喉结滚动的声音比心跳声更清晰,沙哑得像旧磁带卡顿后的重播,“我闺女说,数到70就能摸到彩虹。”
监控室的白语室友指尖翻飞,在空中划出冷光般的轨迹。
她盯着墙上十组跳动的波形图,银色手语徽章在蓝光里闪了闪,映出她瞳孔中数据流动的倒影。
她对着镜头比出“三”的手势——第三分钟,七道曲线正往72次的基准频率聚拢。
“数据采集器已接入。”
林总监助理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从耳麦传来。
他蹲在准备区的服务器前,后颈沾着方才撬锁时蹭的灰,左手死死按住插在数据端口的黑色设备。
汗水顺着太阳穴滑下,在颧骨处凝成一点咸涩的湿意。
他盯着屏幕上不断刷新的脑波数据,喉结兴奋地滚动:“她的共感耦合态被激活了……这是唯一记录到的真实共情拓扑结构,只要截取她与群体共振时的神经编码,AI就能模拟出完美共情反应。”
他低声自语,指尖敲击键盘的节奏越来越快,“到时候那些明星要哭要笑,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滴——”
刺耳的警报声撕裂寂静,连带着整面墙的波形图猛地炸开猩红,原本规律的波形图裂成乱码,像被人撒了把碎纸屑。
而在监控台另一侧,白语的目光死死锁住中央屏幕——十道心跳曲线竟在此刻彻底重合,如同被同一根看不见的线牵引着,在68次/分钟的刻度上轻轻摆动。
“第十二分钟,同步率100%。”她的手语悬在半空,指尖微微发颤。
就在这静得能听见电流嗡鸣的一瞬,静默室的墙面忽然泛起幽蓝微光。
杨幂在童年玩具屋抹泪的侧影、邓伦撕碎“虚假敬业合同”时扬起的碎纸片、许凯摘下偶像面具后露出的虎牙笑、谢依霖蜷缩在角落小声说“我其实很怕被讨厌”的颤抖肩背……
这些曾被林昭昭用密室项目唤醒并封存的“真实切片”,原以为会被永久尘封的记忆档案,此刻竟因共振临界而自动回放,像一卷老电影被无形的手按下播放键。
最后画面突然一暗。
林昭昭的呼吸猛地一滞——那是支锈迹斑斑的录音笔,她十二岁时用攒了三个月的零用钱买的。
塑料外壳边缘已有细小裂纹,金属按键泛着氧化的绿。
电流杂音里,传来童稚却倔强的声音:“我不想变成别人……就算奶奶说这样会被伤害,我也不想。”
那声音带着磁带特有的轻微失真,尾音微微上扬,像一根细针扎进她记忆最柔软的褶皱。
小禾父亲的喉结动了动。
一滴泪从他眼角滑落,“啪”地砸在腕间的心跳感应器上,激起细微的电流波动,像一颗露珠坠入静湖。
林昭昭的太阳穴“嗡”地炸开,意识突然像被揉皱的纸团——她看见自己的脑波图在监控屏上疯狂闪烁,血压计的指针猛地往下一沉,心跳数从68骤跌至50。
“昭昭!”阿哲母亲的手率先攥住她的胳膊。
那双手带着常年握锅铲的温度,掌心的茧磨着她皮肤,留下细微的灼热感:“别怕,我们跟着你。”
小禾父亲把自己的手腕贴紧她的,用体温传递心跳的节奏;
左边穿校服的男生深吸一口气,故意把呼吸放得比平时慢三倍,鼻腔呼出的气息带着少年特有的清冽;
白语室友冲进门,手指在半空划出利落的弧线——所有人同时调整呼吸,像约好了似的,把心率往50次的刻度压。
监控屏上,十道曲线开始缓缓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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