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碣走了进来。他依旧穿着那身带着肃杀之气的作战服，似乎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他身上似乎还萦绕着广场上那淡淡的血腥气，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
他走到温念念面前，停下脚步，低头看着她。
温念念下意识地紧张起来，手指紧紧抠着水杯的边缘，不敢与他对视。
“害怕了？”封碣开口，声音比平时似乎低沉沙哑了一些。
温念念犹豫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又立刻摇了摇头。
封碣看着她这矛盾的反应，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最终却只是生硬地说道：“有些事情，必须做。”
“……我知道。”温念念小声回应，声音依旧带着一丝颤音，但比刚才稳定了许多。她鼓起勇气，抬起头，看向他，“苏婉姐……都跟我说了。”
封碣的目光与她对上，看到了她眼中残留的惊惧，但也看到了一丝……理解和复杂的情愫，没有了之前的全然排斥和疏离。这让他紧绷的心弦，几不可查地松动了一分。
“嗯。”他应了一声，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他不太擅长处理这种涉及细腻情感的局面，通常他只需要下达命令，展示力量即可。但面对她，他似乎总需要多一份耐心。
两人之间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沉默。不再是之前的压迫感，而是一种不知该如何继续交谈的滞涩。
偏室内的空气仿佛凝滞，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交错。温念念低着头，能感觉到封碣的目光依旧落在自己身上，带着一种审视，或许还有一丝她无法解读的……困扰？
他是因为她的恐惧而感到不悦吗？还是……在担心她？
这个念头让温念念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偷偷抬眼，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却见他依旧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如松，但垂在身侧的手，指节似乎微微蜷缩了一下。
他是不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发现奇异地缓解了温念念的紧张。原来，这个看似无所不能、冷酷决绝的男人，也有这样……笨拙的一面。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找了个相对安全的话题：“那个……训练，明天还继续吗？”
封碣似乎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起这个，顿了一下，才道：“继续。”
“哦……”温念念应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我……我会努力的。不会再……那么容易害怕了。”她这话，像是在对他保证，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封碣看着她低垂的、带着坚定弧度的脖颈，眸光微动。他能感觉到，经过今天这场风波，她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不再是那只完全受惊、只会瑟瑟发抖的小兽，眼神里多了一些被强行催生出来的韧性和……理解。
这种变化，让他心底某个角落，悄然松动。
“今天的事，”他忽然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却少了几分冷硬，“不会再有下次。”
温念念愣了一下，才明白他指的是流言和挑衅这类事。他是在向她承诺？用他特有的、不容置疑的方式。
“……谢谢。”她轻声道，心里那酸涩的暖意又扩大了一圈。
又是一阵沉默。但这次的沉默，似乎不再那么难熬。
封碣似乎觉得该说的已经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温念念下意识地叫住了他。
封碣脚步一顿，回过头，略带询问地看着她。
温念念的脸颊微微发热，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叫住他，只是……不想他就这样离开。她慌乱地寻找着话题，目光落在自己之前因为训练而依旧有些红肿破皮的手掌上，灵机一动，将手伸到他面前，带着一点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类似于撒娇的委屈语气：
“手……还有点疼。苏婉姐给的药膏好像效果不太明显。”
这话半真半假。手确实还疼，但远没到需要特别提及的程度。她只是……想找个借口，让他多停留一会儿，或者说，想用一种笨拙的方式，拉近一些那因为血腥而似乎再次拉远的距离。
封碣的目光落在她摊开的、白皙柔嫩却带着训练痕迹的手掌上。那细小的破皮和红肿，在他眼中，与战场上深可见骨的伤口相比，微不足道。但不知为何，这小小的伤痕，却比任何严重的伤势更让他感到……刺眼。
他皱了皱眉。
温念念见他皱眉，心里一慌，以为他嫌自己娇气，正要收回手，却见他上前一步，伸出手，不是握住，而是用指尖，极其轻地触碰了一下她掌心破皮的地方。
他的指尖带着训练后尚未完全散去的温热，以及常年握武器形成的粗糙薄茧，触碰到她敏感的掌心皮肤时，带来一阵清晰的、带着微刺感的战栗。
温念念浑身一僵，呼吸都屏住了。
封碣的动作很快，一触即分。他收回手，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硬，但若仔细分辨，似乎藏着一丝极难察觉的不自然：“忍耐。过两天就好。”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开了偏室，背影依旧挺拔冷硬，但若仔细观察，步伐似乎比来时略显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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