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屈，再次涌上心头。他根本不懂！他不懂她的为难，不懂她夹在两个世界之间的痛苦！
“我不练了！”一股莫名的叛逆和委屈让她脱口而出，她猛地转过身，背对着他，肩膀微微抽动，“我现在没办法专注！我心里很乱！”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明确地反抗他的训练命令。
封碣的脚步顿住，他转过身，看着那个用单薄背影对着他、浑身写满了抗拒和委屈的女孩，眸色沉了沉。
训练场内，气氛瞬间变得凝滞而紧张。
就在温念念以为封碣会如同以往一样，用更强硬的态度迫使她服从时，身后却传来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压抑着某种情绪的平静。
“你在害怕。”不是疑问，是陈述。
温念念身体一僵，没有回头。
“害怕什么？”封碣走到她身后，距离不远不近，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穿透力，“害怕无法回去？害怕失去那个世界的……安逸？”
温念念咬紧了下唇。他说的不完全对，但确实戳中了她内心的一部分恐惧。她害怕再也见不到父母哥哥，害怕他们因为担心她而崩溃，也害怕……害怕自己最终会完全适应这个末世，再也无法回到那个和平的、属于她的“正常”世界。
“还是，”封碣的声音顿了顿，再开口时，带上了一丝几不可查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害怕……留在这里？”
这句话像是一根针，轻轻刺破了温念念心中最隐秘的角落。她猛地转过身，对上他那双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眸子。
“我没有！”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声音带着被戳中心事的激动，“我没有害怕留在这里！我只是……只是不想用这种方式！不想让我的家人以为我死了或者疯了！不想让他们活在担惊受怕里！”
她的眼泪再次决堤，这次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一种更深层次的、无处宣泄的愤怒和无力感。“你根本不明白！你只知道你的磐石城，你的训练！你从来不会去想我的感受！不会想我在那个世界还有牵挂！”
她一股脑地将心中的憋闷吼了出来，仿佛要将所有的压力和不公都倾泻在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身上。
封碣静静地听着她的控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如同两口深潭，映照着她激动而苍白的脸。直到她吼完，无力地喘息着，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残酷现实：
“牵挂，是弱点。”
温念念愣住了。
“在那个世界，你的牵挂，让你犹豫，让你哭泣，让你脆弱。”封碣的目光如同冰冷的解剖刀，一字一句地剖析着，“在这里，任何一点脆弱，都可能让你送命。”
他上前一步，逼近她，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你既然选择了留下，选择了在我身边，就必须学会舍弃。舍弃那些让你变得软弱的东西。”
他的话语冰冷而绝对，像是一盆冰水，将温念念从头浇到脚。她看着他，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到这个男人的本质——他是在尸山血海中建立秩序的霸主，他的世界里，生存是最高法则，情感和牵挂，是需要被严格管控、甚至剔除的奢侈品。
“所以……在你眼里，我的家人，我的过去……都是需要被‘舍弃’的弱点？”她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一种心碎的难以置信。
封碣沉默地看着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那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一种彻骨的寒意，从温念念的脚底瞬间蔓延至全身。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熟悉又陌生。她贪恋他笨拙的温柔和强大的守护，却无法接受他那近乎冷酷的生存哲学。
她无法舍弃她的家人，无法将过去的二十年视为无关紧要的“弱点”。
看着温念念眼中那清晰流露出的抗拒、伤心和疏离，封碣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一种陌生的、名为“烦躁”和“失控”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他不喜欢她此刻的眼神，那让他感觉……她正在离他远去。
他猛地伸出手，不是像之前那样揽住她，而是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痛呼出声。
“你弄疼我了！”温念念挣扎着，眼泪流得更凶。
“疼，才能记住。”封碣的声音冷硬，眼底翻涌着复杂的风暴，“记住你现在属于哪里。记住谁才是能保护你的人。”
他不再给她反驳的机会，强硬地拉着她，重新走向训练场中央。“继续训练。今天的内容，是克服干扰下的极限耐力。”
他的态度不容置疑，仿佛要用这种近乎残忍的方式，强行将她从那个“软弱”的世界里剥离出来，牢牢地钉在这个属于他的、残酷的末世。
温念念被他强行按在训练场上，机械地重复着枯燥而疲惫的动作。身体的酸痛远不及心中的冰冷和迷茫。
这一次的“仓促逃离”，逃离的不仅仅是现代家庭的混乱，似乎……也将她和封碣之间那层温情脉脉的纱，撕开了一道冰冷的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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