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温景辰坐回座位，看着封碣，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在这里，没有人会无缘无故攻击你。放松点。”
封碣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拿起面前那杯水，看了一眼，然后仰头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利落，如同在荒野中饮水。他显然无法理解这种“放松”。
前菜上来了，是精致的鹅肝和沙拉。温念念熟练地使用着刀叉，小声地、耐心地教封碣：“这个叉子用来吃沙拉，这个小勺子是用来……嗯，抹鹅肝的……”
封碣看着眼前小巧精致的餐具，又看了看自己那双更适合握武器的手，眉头皱得更紧。他尝试着模仿温念念的动作，但手指显得异常笨拙，刀叉在他手中仿佛随时会变成凶器，切割食物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动作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
温景辰在一旁看着，心中五味杂陈。他看得出，封碣在极力忍耐和适应，这种与他本性完全相悖的“文明”举止，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但为了念念，他确实在努力。
主菜上来了。封碣那份巨大的战斧牛排放在他面前，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他看着那块肉，眼神终于有了一丝符合他本性的光芒——那是看到猎物的光芒。
他放弃了那些繁琐的刀叉，直接上手，用他那双骨节分明、布满薄茧的大手，抓起那块比温念念脸还大的牛排，旁若无人地、用一种近乎原始的、却效率极高的方式，开始啃食起来。
温念念：“……”
温景辰：“……”
兄妹俩看着他那与周围高雅环境格格不入的吃相，一时都有些无语。温念念的脸颊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哥哥一眼。温景辰的嘴角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地拿起刀叉，切割着自己盘中的食物。
或许……这样对他来说，才是最“放松”的方式吧。
整个用餐过程，大部分时间都是温念念在轻声细语地说话，分享着她这几天的生活，询问着封碣。封碣则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地进食，或者专注地看着她，听着她柔软的声音，仿佛那是世间最美的音乐。只有当温景辰偶尔插话，或者服务生进来时，他才会瞬间进入戒备状态。
尽管状况百出，尽管充满了文化与习惯的剧烈碰撞，但包厢内的气氛，在温念念努力营造的温情和封碣那笨拙却真实的陪伴下，竟然也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和谐？
用餐接近尾声时，温念念看着窗外璀璨的夜景，轻声感叹：“好漂亮啊……封碣，你看，那里是不是很像……嗯，像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晚上，天上的星星？”
她指的是末世那永恒灰暗天空中，模拟出的微弱星光。
封碣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那一片人造的、喧嚣的光海，与他熟悉的死寂与黑暗截然不同。但他看着温念念眼中映出的光彩，还是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嗯。”
就在这时，温念念悄悄地在桌子下面，伸出了自己的手，轻轻地、试探性地，覆盖在了封碣放在膝盖上的那只大手上。
封碣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他低头，看着那只覆盖在自己手背上的、白皙柔嫩的小手，感受着那温热柔软的触感，一种陌生的、奇异的暖流，从两人接触的地方，迅速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
他反手，将那只小手，完全包裹在了自己粗糙的掌心之中。动作依旧有些生硬，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和……珍视。
温念念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和力道，脸颊更红了，心里却像是被蜜糖填满，甜得几乎要溢出来。她偷偷抬眼，对上他深邃的目光，那里不再只有冰冷，还映着她的倒影，以及一丝她能够读懂的情意。
温景辰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掩饰住眼底复杂的神色。他看到了妹妹的幸福，也看到了那个男人的努力和……改变。或许，这条充满荆棘的路，也并非完全走不通。
第一次“正式”约会，就在这样尴尬、笨拙、却又暗流涌动、温情弥漫的氛围中，接近了尾声。它为两个世界的融合，迈出了艰难却又实实在在的第一步。而餐桌下，那紧紧交握的双手，便是这一切努力与期盼，最无声也最有力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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