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磐石城,中央广场。
铅灰色的天空沉重地低垂着,仿佛一块巨大的、肮脏的绒布,死死地捂住大地,连一丝风都没有,空气凝滞得让人心头发闷。往日里,广场上总是充满了生机和人们的交流声,孩子们的欢笑声、商贩的叫卖声、行人的交谈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热闹非凡的画面。然而,此刻的广场却鸦雀无声,黑压压地站满了人,仿佛是一片沉默的海洋,只有偶尔传来的铠甲摩擦声和沉重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死寂。
所有能拿起武器的士兵,所有身强力壮的预备役,甚至一些眼神坚毅、自愿参战的老兵,都聚集于此。他们按照不同的作战单位列队,身上穿着打磨得锃亮、或经过紧急加厚的烬铁铠甲,手中紧握着刀、剑、长矛、重弩,如同一片沉默的、闪烁着冷光的金属森林。没有人交谈,只有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以及铠甲偶尔摩擦发出的细微金属刮擦声,汇聚成一种令人心悸的低沉嗡鸣。
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的冷冽、汗水的咸涩、皮革的鞣制气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从城墙方向飘来的,属于烬石爆雷引信的淡淡硫磺味。这种气味让人不禁联想到战场上的硝烟和死亡,一种山雨欲来、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沉重压力,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仿佛连时间都凝固了。
封碣站在广场前方临时搭建的高台上。他没有穿戴华丽的盔甲,依旧是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劲装,只是外面罩了一件象征城主身份的、绣有暗色磐石纹路的披风。他身姿挺拔如标枪,冷硬的面容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两口冰封的寒潭,缓缓扫视着台下肃立的战士们。他的目光中充满了坚定和决绝,仿佛在无声地告诉每一个人,这场战斗,无论多么艰难,他们都将勇往直前,为了家园,为了自由,为了生存。
他的目光所及之处,士兵们下意识地挺直了脊梁,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眼神变得更加坚定。他是他们的支柱,是磐石城的灵魂。
林猛全身重甲,如同人形堡垒般站在队列最前方,脸上惯常的豪迈被一种沉肃的杀意取代。高老和苏婉则站在高台侧后方,一个面色凝重,眼神中充满了忧虑与决绝,一个紧抿着嘴唇,双手交握在身前,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已经将医疗所的一切都准备就绪。
封碣没有立刻说话,他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让那股无形的压力和对峙感在空气中发酵。直到整个广场安静得连一根针掉落都能听见,他才向前迈出一步。
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冷的金属撞击,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和平静下的汹涌暗流。
“战士们。”他开口,简单的三个字,却让所有人的心脏为之一紧。
“我们脚下的这座城市,叫做磐石。”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或年轻或沧桑的脸庞,“它不是旧世界的遗迹,不是苟延残喘的避难所。它是我们用血与火,用无数先辈的骸骨,在这片废土之上,硬生生建立起来的家园!”
他的声音微微提高,带着一种引而不发的激昂:“这里有我们的父母妻儿,有我们亲手开垦的田地,有我们赖以生存的矿脉和工坊!这里,是我们能够称之为‘人’,而不是野兽,挣扎求存的最后壁垒!”
人群中,不少人的眼眶开始发红,呼吸变得粗重。他们想起了建城初期的艰难,想起了死去的亲人战友,想起了在这残酷末世中,磐石城带给他们的那一丝难得的秩序与安稳。
“但是!”封碣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冰刀划破空气,“现在,有人想要摧毁它!一个叫做‘墟’的敌人,正从远方而来!”
他抬起手,指向西方,那片灰暗压抑的天际线。
“他们拥有我们从未见过的武器,能轻易撕裂我们的铠甲!”他指向几个身上还带着灼伤痕迹的侦察队幸存者,“他们抓捕我们的兄弟,不是为了一刀毙命,而是为了像对待牲畜一样,将他们作为‘样本’进行研究,剥皮拆骨,探寻我们之所以能在这地狱生存的秘密!”
“样本”二字,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所有人心中的恐惧和屈辱,随即转化为冲天的怒火!人群中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愤怒的低吼和武器顿地的声音。
“他们以为我们是什么?!”林猛猛地拔出腰间的巨剑,指向天空,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是任由他们宰割的牲口吗?!”
“不是!!”台下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回应,声浪几乎要掀翻沉重的天空。
封碣抬手,压下沸腾的声浪。他的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声音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后路的决绝:
“他们错了。”
“磐石城,之所以叫磐石,不是因为它不会被打倒!”他的目光如同实质,扫过每一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而是因为,无论面对怎样的狂风暴雨,怎样的滔天巨浪,哪怕被击碎,被磨砺,它的每一块碎片,都依然坚硬!都依然会带着不屈的意志,砸向敌人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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