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柱后狭小的空间里，时间仿佛被外面持续不断的能量光束射击声和碎石崩裂声拉长、扭曲。封碣的手臂依旧紧紧箍着温念念，力道大得让她有些喘不过气，但那并非出于控制，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确认她真实存在的后怕。他滚烫的体温透过破损的衣物传递过来，混合着血腥、汗水和硝烟的气息，将她完全包裹。
几名血契卫队的成员在最初的震惊后，迅速恢复了警戒，自觉地扩大了防护圈，将城主和夫人所在的这个角落守护得更严实，目光警惕地扫视着石林外的动静，同时也默契地不去打扰那相拥的两人。只是他们眼中偶尔闪过的复杂情绪，暴露了内心的不平静——夫人竟然找到了这里！
良久，封碣紧绷的身体才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瞬。他微微松开了手臂，但一只手仍牢牢握着温念念的胳膊，仿佛怕她下一刻就会消失。他低头，借着从石缝透入的昏暗光线，仔细审视着她。
脸上沾满了管道里的污渍和灰尘，几缕发丝被汗水黏在额角和脸颊，眼眶通红，里面还噙着未干的泪水，看起来狼狈又脆弱。然而，那双望着他的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没有丝毫悔意，只有失而复得的庆幸和对他伤势毫不掩饰的担忧。
“你……”封碣喉结滚动，想说什么，声音却干涩得厉害。他想问她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想问她一路经历了什么，想再次严厉地斥责她不要命的行径，但所有的话语在她清澈而坚定的目光下，都显得苍白无力。
温念念却像是没听到他未竟的话语，她的注意力全在他流血的手臂和肩甲的焦黑处。她挣扎了一下，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急切：“你先别动，让我看看你的伤！”
她挣脱他依旧紧握的手，蹲下身，有些笨拙地去解他手臂上那早已被血浸透、胡乱缠绕的布条。她的手指因为紧张和后怕而微微颤抖，触碰到翻卷的皮肉边缘时，封碣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却没有缩手，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布条被解开，露出下面狰狞的伤口。能量光束造成的灼伤边缘焦黑，中心却还在渗着血，皮肉外翻，看起来触目惊心。温念念倒吸一口凉气，眼圈又红了，但她强行忍住眼泪，手忙脚乱地从背包里翻出苏婉给的止血粉和消炎药膏。
“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下。”她声音带着哭腔，却努力保持镇定，将药粉小心地撒在伤口上。
药粉接触伤口的刺痛让封碣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但他只是抿紧了唇，连一声闷哼都没有发出。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她专注而认真的侧脸上，看着她因为紧张而轻咬的下唇，看着她微微颤抖却异常坚定的动作。
这一刻，周围震耳欲聋的厮杀声、能量光束的爆鸣声，仿佛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她微凉的指尖，她带着哭腔却强作镇定的声音，和她身上那股与这片血腥战场格格不入的、淡淡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安宁气息。
她处理好手臂的伤口，又想去查看他肩甲的焦黑处。那里虽然被铠甲挡住，但高温灼烧的痛楚肯定不轻。
“这里……”她伸出手，想去触碰。
“没事。”封碣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抬手轻轻格开了她的手，“铠甲挡了一下，只是灼伤，不碍事。”
他的阻止并非不领情，而是不愿她再看到更多可怖的伤势而担心。他看着她还沾着血污和药粉的手指，看着她因为蹲姿而愈发明显的腹部隆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巨大心疼和无力感的情绪，如同毒藤般缠绕住他的心脏。
他是磐石城的城主，是无数人依靠的战神，此刻却让自己的妻子，怀着他孩子的妻子，身陷如此绝境，为他处理这微不足道的伤口。
一种深沉的疲惫，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连日来的高度紧张、指挥若定、亲自冲杀，以及刚才看到她突然出现时那瞬间足以击垮理智的恐慌……所有被强行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脆弱的缝隙。
温念念处理好伤口，刚松了口气，一抬头，却对上了封碣异常复杂的眼神。那里面不再是纯粹的冰冷或杀意，而是充满了挣扎、疲惫，甚至……一丝她从未见过的、近乎脆弱的神色。
他靠在冰冷粗糙的石柱上，微微仰着头，闭了闭眼，喉结艰难地滚动着。当他再次睁开眼看向她时，那深邃的眸子里仿佛卸下了所有沉重的盔甲，只剩下赤裸裸的、毫无防备的疲惫与……依赖。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缓缓地、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将头靠在了她单薄却挺直的肩膀上。
温念念的身体瞬间僵住，大脑一片空白。
他……他在做什么？
这个认知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开。这个永远挺直如松、仿佛能扛起整个末世苍穹的男人，这个在她面前总是扮演着保护者角色的强大存在，此刻，竟然……在依靠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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