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那天,溥任站在临时搭起的讲台上,看着台下几十张带着泥点的小脸,忽然想起父亲教他写字时说的话:“要稳,要正。”他清了清嗓子,说:“从今天起,咱们在这里学认字,学做人。记住,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不能忘了自己是中国人。”
四、执教生涯:竞业小学的烟火气
竞业小学的日子,是溥任一生中最充实的时光。每天天不亮,他就起床,和工友一起打扫院子,生炉子。学生们来了,他会站在门口,接过他们手里的窝头、咸菜,笑着说:“先去洗手,早饭放窗台上,下课再吃。”
课堂上的溥任,不像个“前清王爷”,倒像个邻家大叔。他教国文,讲《论语》时,不说“君君臣臣”,只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做人的本分;讲历史,从三皇五帝讲到鸦片战争,讲到圆明园被烧时,声音会哽咽,学生们也跟着红了眼眶。
有个叫狗剩的孩子,家里穷得买不起笔墨,总用树枝在地上写字。溥任看到了,把自己用了多年的狼毫笔送给了他,又从家里拿来一锭墨:“好好写,字写好了,人就立住了。”狗剩后来成了小学的校工,一直待到学校停办,逢人就说:“溥校长是活菩萨。”
金瑜庭的算术课生动有趣。她用算盘教加减乘除,用面团做教具讲分数,学生们学得津津有味。有次教“容积”,她带了一篮子鸡蛋,让学生们算鸡蛋放进水缸里会溢出多少水,算完了,就把鸡蛋分给大家吃。
学校的经费一直紧张。溥任和金瑜庭把家里的首饰、家具变卖了个遍,连邓佳氏留下的一个翡翠镯子,也被金瑜庭拿去换了钱,买了课本和煤。载沣看着儿子儿媳整日忙碌,头发渐渐花白,心疼地说:“要不,把王府卖了吧。”溥任却摇头:“爹,这是咱们最后的念想,不能卖。钱不够,我再想办法。”
他真的想了不少办法。去琉璃厂给人抄书,一个字一个铜板;在胡同口摆个小摊,卖自己写的春联、福字;甚至跟着学生家长去郊外挖野菜,回来分给老师们改善伙食。有人打趣他:“溥王爷,您这日子过得够糙的。”他笑着答:“糙点好,糙点接地气。”
抗日战争胜利那年,全校师生在院子里摆了几桌酒席,用的是学生家里凑的白菜、土豆,还有一坛劣质烧酒。溥任端起碗,说:“咱们赢了!记住这一天,是无数人用命换来的。”说完,一饮而尽,眼泪和酒一起流进了嘴里。
五、时代变迁:从王府到胡同的平淡
1949年,北平和平解放。溥任看着解放军战士在王府墙外露营,不进民房,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心里感慨万千。他对金瑜庭说:“这才是真正的军队,国家有希望了。”
新政府接管了教育事业,竞业小学并入公立学校。溥任主动提出,将王府的部分院落捐给国家,自己则带着家人,搬到了王府附近的一个小胡同里,住起了四合院。院子不大,有棵枣树,一间正房,两间厢房,却收拾得干干净净。
没了学校的牵挂,溥任反而更忙了。他被聘为北京市文史研究馆馆员,负责整理晚清史料。每天早上,他提着一个布包,里面装着笔记本和放大镜,挤公交车去馆里。馆里的年轻人都叫他“溥先生”,他从不摆架子,谁有问题请教,他都耐心解答。
金瑜庭则在家里操持家务,带孙子孙女。闲暇时,她会织毛衣,做布鞋,把孩子们穿小的衣服改改补补,接着穿。有次,孙子抱怨衣服上有补丁,金瑜庭就说:“你爷爷小时候,衣服上的补丁比这还多呢。好日子是省出来的,不是比出来的。”
载沣晚年身体不好,溥任每天都会去看父亲。他推着轮椅,带父亲去什刹海散步,看孩子们放风筝,听小贩吆喝。载沣看着湖边钓鱼的老人,说:“这辈子,争过,抢过,最后才明白,平平安安最难得。”溥任握着父亲的手,点点头:“您说得对。”
1951年,载沣去世。溥任按照父亲的遗愿,将醇亲王府全部捐给国家,一部分成了宋庆龄故居,一部分成了幼儿园。他说:“这宅子住了几代人,留给国家,能发挥更大的用处。”
六、家庭温情:烟火里的相守
溥任和金瑜庭共育有三子二女:长子金毓嶂、次子金毓峑、三子金毓岚,长女金毓琨、次女金毓珵。他们给孩子取的名字,都带个“毓”字,却不用爱新觉罗的姓氏,而是随母姓金——这是溥任的意思:“新时代了,别再顶着‘皇族’的帽子,做个普通人最好。”
孩子们的童年,充满了胡同的烟火气。清晨,金瑜庭在灶台前烙饼,香味飘出院子;傍晚,溥任下班回来,会给孩子们带一串糖葫芦,或是一本小人书。周末,一家人去北海公园划船,溥任摇着橹,金瑜庭教孩子们唱《让我们荡起双桨》,笑声顺着水波漂得很远。
长子金毓嶂记得,小时候家里穷,冬天没有暖气,父亲就把煤渣压成煤饼,烧炉子取暖。夜里,父亲会起来好几次,添煤、封火,生怕孩子们冻着。有次他发高烧,父亲背着他走了三里地,去医院看病,汗水浸湿了后背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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