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十娘握着袖中半块青铜残片的手指微微收紧，潮湿的水汽顺着指缝渗出，在青灰色的城砖上洇出浅痕。她抬头望向城楼匾额上 “落霞镇” 三个斑驳的篆字，檐角铜铃在无风的午后突然发出一阵细碎的颤音，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惊扰。
“娘，这镇子不对劲。” 哪吒拽着她的衣角往巷口缩了缩，混天绫在他腕间不安地扭动，丝绸摩擦声里带着细碎的电光。方才还在城门外看到的卖花女，此刻连同竹篮里的蜀葵一起消失在街角，石板路上只留下几滴暗红的花汁，像是被人仓促抹去的血迹。
殷十娘顺着儿子示意的方向望去，西巷口那棵老槐树下，三个穿皂色道袍的汉子正盯着他们。道袍下摆绣着半截玄龟纹样 —— 那是截教外门弟子的标识，龟甲边缘的金线在阴影里泛着冷光。其中一人正用手指在腰间的乾坤袋上敲着奇怪的节奏，每敲三下，远处就有木门吱呀关闭的声响传来。
“别硬碰硬。” 她压低声音，指尖在空气中虚画水纹，一股极淡的水汽顺着墙角蔓延开去。这是她新练的隐匿术，能借着水汽掩盖气息，只是在如此干燥的城镇里，维持不了太久。
话音未落，东头酒肆的幌子突然 “啪” 地断裂，十几个皂衣弟子从酒缸后面翻了出来。为首的白面修士长剑已出鞘，剑穗上系着的骷髅头吊坠随着动作轻晃，眼窝处镶嵌的绿宝石在阴影里闪着幽光：“殷十娘倒是机警，可惜晚了。”
哪吒的乾坤圈已在掌心转得飞快，金环摩擦空气发出蜂鸣：“你们截教的人都学不会光明正大吗？”
“对付弑父逆子，何须光明正大？” 白面修士长剑斜指地面，青灰色的石板突然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把从陈塘关带出来的青铜残片交出来，我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点。”
殷十娘心头一震。他们从陈塘关废墟找到这半块残片时极为隐秘，截教怎会知晓？她眼角余光瞥见街角药铺的幌子在摇晃，那幌子上画着的杏林图案里，藏着个不易察觉的蛇形暗纹 —— 那是截教密探用来传递消息的记号。原来从他们踏入这片地界开始，就已经被盯上了。
“痴心妄想！” 哪吒的怒吼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却在乾坤圈脱手的瞬间染上凛冽杀意。金环拖着焰尾撞向最近的皂衣弟子，却在距对方三尺处被一道突然升起的土墙挡住。轰隆巨响中，黄土混着碎裂的瓦片漫天飞溅，十几个弟子已经结成了玄龟阵，皂色道袍在烟尘里连成一片龟甲形状的阴影。
“是戊土阵！” 殷十娘急忙拉过哪吒后跃，指尖凝结的水箭瞬间化作水网护住周身。她曾在李靖的兵书里见过此阵记载，以十二人分守十二方位，能借地脉之气形成壁垒，寻常法术根本无法突破。方才那白面修士看似随意的一剑，竟是在暗中布下阵眼。
最西侧的弟子突然将手中拂尘掷向空中，拂尘丝化作万千银丝缠来。哪吒的混天绫及时展开，红绸如活物般卷住银丝，却在触碰的瞬间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 那些丝线竟是用极北玄冰所制，寻常火焰根本无法熔断。
“娘！” 少年人的惊呼声里带着怒意，他没想到这些外门弟子竟有如此法器。混天绫被冻得发出脆响，那些银丝正顺着绸缎往他手腕蔓延，所过之处皮肤立刻泛起白霜。
殷十娘咬破指尖，血珠滴在腰间玉佩上。那是块双鱼玉佩，遇血便化作两道水龙，在她身前盘旋成水墙。水汽蒸腾中，她看清了那些弟子袖中的乾坤袋 —— 每个袋子上都贴着黄色符箓，符箓边缘隐隐有雷光流转。这是截教特制的锁灵袋，专用来收缴法宝。
“集中攻东北角！” 她突然大喊，同时操控水龙撞向东南角的弟子。那弟子果然慌忙举起盾牌，阵形出现瞬间的偏移。哪吒立刻会意，将全身法力灌注于风火轮，双轮化作赤红火团碾向东北角的薄弱处。
土墙在烈焰中发出噼啪声响，却只出现几道裂纹。白面修士冷笑一声：“没用的，这阵法借了落霞镇百年地脉，除非你们能掀了这座城。” 他长剑轻挥，阵中突然升起十二根石柱，柱身上刻满暗红色符文，那些符文竟在缓缓蠕动，像是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爬行。
殷十娘突然感到一阵心悸。那些符文她曾在古籍残卷上见过，是截教禁术 “血祭阵” 的雏形。这些弟子竟在暗中以镇民精血催动阵法，难怪街上如此冷清 —— 恐怕半数镇民都已遭了毒手。
“你们疯了！” 她声音发颤，操控的水流突然变得狂暴，“为了抓我们，竟残害无辜！”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白面修士脸上毫无波澜，“等拿到神器线索，教主自会赐下仙丹超度他们。” 他突然拍了拍腰间的乾坤袋，袋口发出一阵沉闷的兽吼，“再顽抗，就让这镇子里剩下的人陪葬。”
哪吒的动作猛地顿住。他看到西南角的民居里，有个梳双丫髻的小姑娘正扒着窗缝偷看，小脸吓得惨白。方才他差点用风火轮砸向那边的石柱，若是真砸中了，恐怕整座屋子都会塌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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