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岐城的晨雾还凝着夜露的清润,如轻纱般漫过护城河岸的青石板,却被一阵杂乱急促的脚步声骤然搅散。三只身形佝偻的半魔从巷口踉跄窜出,青灰皮肤绷得发亮,骨节突出的爪子在石板上划出细碎划痕,径直撞翻了街角卖豆浆的摊子。
陶碗碎裂的脆响在晨雾中炸开,混着一股清甜的香气漫溢开来 —— 那是摊主清晨刚用石磨磨好的桂花糖,本要一勺勺撒进热乎的豆浆里,此刻却撒了满地金黄。糖粒顺着半魔灰黑开裂的脚踝,往它们骨爪的缝隙里钻,奇妙的一幕突然发生:暗紫色的魔气遇到甜香,竟像被冻住的墨汁般,凝成细小的珠串,挂在嶙峋的骨节上,随着半魔的动作轻轻晃动,却再难往前蔓延分毫。
最胖的那只半魔突然停下脚步,浑浊的眼珠盯着地上的糖渍,竟垂着脑袋往糖粒上舔去。它原本尖锐如刀锋的獠牙刚触到甜香,瞬间像被温水泡软的山楂糖,缓缓缩回牙龈,在晨光里泛着淡粉的温润光泽。另外两只半魔也被这股甜香勾住,围着糖渍打转,骨爪在地上笨拙地扒拉着,全然忘了方才还在拼命逃窜的方向。
“这怪物倒比上次在陈塘关抓的偷油鼠还馋嘴。” 哪吒踩着风火轮从屋顶掠过,火尖枪上跳动的紫焰在空中织成一张细密的光网,网眼间还带着淡淡的焦香,却又混着几分若有似无的甜意。他从袖中摸出一把栗子糕碎 —— 这是今早路过点心铺特意买的,此刻往网眼里轻轻一撒,细碎的糕点渣裹着醇厚的甜香,如金粉般落在半魔周围。
果然,三只半魔立刻停止了挣扎,纷纷用骨爪往糖渣里扒拉,连被困在火网中的焦躁都抛到了脑后,只顾着把糕点渣往嘴里送。哪吒落在豆浆摊子旁,看着半魔们埋头抢食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上次在陈塘关见的那些妖怪,可没这么没骨气。至少它们不会被一块糖骗进火网,哪像你这半魔,还会装模作样地挣扎两下,转头就被甜香勾了魂。”
巷尾突然传来孩童的哭声,那哭声裹着杏仁酥的甜香飘过来,像一根细丝线,轻轻牵着人的嗅觉。哪吒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虎头鞋的小娃正缩在墙根,圆脸蛋上挂着泪珠,手里紧紧攥着个油纸包,正小心翼翼地往墙缝里塞糕点碎屑。指缝间漏下的甜香落在地上,画出一道淡粉的轨迹,原本还在火网中犹豫的半魔们,瞬间被这道甜香引着,竟不顾一切地往巷尾冲去,火网也被它们带着往前扯了几分。
哪吒眼神一凛,手中法诀微动,火网突然顺着甜香轨迹收紧,紫焰裹着栗子糕的甜香,瞬间将半魔们牢牢困在网中。暗紫色的魔气在甜香与火焰的双重包裹下,发出滋滋的声响,像被烤化的沥青,渐渐烧成了金粉,落在地上便化作细碎的光点,一触到晨露就消散了。
“抓妖怪啊,就得用糖当诱饵才管用。” 哪吒走到小娃身边,从腰间的食盒里取出一袋桂花酥,塞进对方手里。小娃的鼻涕泡刚破,看见袋中金黄的糕点,哭声立刻小了下去,只抽噎着攥紧了油纸袋,怯生生地抬头看他。“上次在西岐学的捕猎术,可没这么甜。” 哪吒摸了摸小娃的头,声音软了几分,“至少它们不会用点心当武器,生怕妖怪不张嘴似的 —— 你这招,可比师父教的法子灵多了。”
火网中的半魔还在挣扎,骨爪上的灰黑皮肤却在甜香与火焰的双重作用下,一点点剥落,露出底下淡粉色的肌肤。哪吒正准备捏诀注入净化灵力,却突然注意到最胖的那只半魔耳后,露出一块淡粉的胎记 —— 那胎记形状像朵小小的并蒂莲,是西岐布庄王掌柜独有的印记,去年他去扯红布时,还曾见过王掌柜笑着指给伙计看,说这是他女儿出生时一同出现的吉兆。
此刻,那胎记正往火网里渗着淡淡的甜香,像一汪清泉,把半魔身上的暗紫魔气都染成了暖黄,连带着火网的紫焰都柔和了几分。“王掌柜?” 哪吒心中一动,立刻收了几分火势,从食盒里取出一块双色莲糕,往火网里扔去。
糕点刚触到半魔的手,便化作淡粉的光雾,顺着它的指尖往经脉里钻。半魔的尖牙在光雾中缓缓回缩,灰黑的皮肤下,渐渐透出蓝布衫的一角 —— 那正是王掌柜平日里穿的布料,衣角还绣着他惯用的缠枝莲纹样。哪吒往它手腕上指了指,那里戴着一只青白玉镯,是去年王掌柜从灵山请回的平安镯,此刻正泛着淡金的光,像一层屏障,死死抵挡着魔气的侵蚀。
“上次在你家扯的红布,可没这么能扛。” 哪吒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庆幸,“至少它们不会自己往魔气里钻,还能靠着一点甜香守住本心,生怕别人不知道是来净化的似的。”
话音刚落,火网突然涨大,化作一个淡金的光茧,把三只半魔都裹成了透明的团子。王掌柜身上的灰黑皮肤消退得更快了,蓝布衫上沾着的混沌莲子香 —— 那是他今早出门时,妻子塞在他口袋里的莲子糕留下的香气,此刻顺着光茧往他的经脉里钻,像一把小刷子,把最后一点暗紫魔气都扫得干干净净,烧成了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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