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民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最终归于一片深不见底的寒寂。他不再多言,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殿门。玄色的大氅在身后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没有丝毫留恋。
殿门开合,带进一丝冰冷的夜风,吹得烛火剧烈摇曳了一下,随即重又关上,将他的身影彻底隔绝在外。
合卺殿内,重又只剩下崔锦书一人,以及角落里那些如同泥塑木雕般的宫人。
巨大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孤寂感,如同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她缓缓坐到床沿,沉重的凤冠压得她颈项酸疼。殿内的红烛燃得正旺,暖炉烧得极热,她却只觉得浑身发冷。
安分守己?谨记契约?
她看着这满殿刺目的鲜红,只觉得无比讽刺。一场冲喜,一场交易,一场权力的博弈。而她,不过是这盘棋局中,一枚身不由己的棋子。方才饮下的那杯“长相守”,此刻在胃中灼烧,带来的不是暖意,而是翻江倒海的恶心与抗拒。
就在这时,殿门再次被轻轻推开。一名年纪稍长的宫女低着头,端着一个红漆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一只与此前合卺杯制式相同、却略小一些的金杯。
“王妃娘娘,”宫女的声音细弱蚊蚋,带着宫廷中人特有的恭顺与麻木,“王爷吩咐,此乃‘安神酒’,请娘娘饮下,早些安歇。”
又一杯酒?
崔锦书的心猛地一跳!目光锐利地盯向那杯酒。酒液颜色与合卺酒相似,但似乎……更清澈一些?香气也略有不同,似乎多了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异样甜香?
李承民刚走,就派人送来这杯“安神酒”?在刚刚那般冰冷的警告之后?
这真的是安神酒吗?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骤然窜入她的脑海!前世宫中种种隐秘阴毒的手段瞬间浮现!那些无声无息死于非命的妃嫔……那些查无实据的“急病”……
他方才的警告言犹在耳!“不该有的心思……趁早收起!”
这杯酒……是警告的延续?是提醒她恪守本分、勿生妄念的“惩戒”?还是……更可怕的、彻底控制甚至灭口的手段?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她死死盯着那杯酒,仿佛那是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
不能喝!绝不能喝!
但……能不喝吗?王爷赐酒,又是以“安神”为名,她有何理由拒绝?一旦拒绝,便是公然抗命,立刻就会授人以柄!那些如同影子般的宫人就在旁边看着!
电光火石间,崔锦书脑中念头飞转!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脸上挤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与顺从,微微颔首,声音轻柔:“有劳姑姑。”
她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地接过那只金杯。酒杯入手,依旧冰凉。那丝异样的甜香似乎更明显了。
她将酒杯缓缓递到唇边,做出欲饮的姿态。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过殿内。角落里的宫人依旧垂首躬身,似乎并未特别注意她。
就在酒杯即将触碰到嘴唇的瞬间——
崔锦书的手腕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抖!幅度极小,仿佛只是因为疲惫而拿不稳酒杯!
杯中的酒液随着她这一抖,恰到好处地泼洒出少许,溅落在她大红色的袖口上,迅速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哎呀!”她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歉意的低呼,连忙放下酒杯,用帕子去擦拭袖口的酒渍,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懊恼与窘迫,“瞧我……真是困糊涂了……”
那奉酒的宫女见状,连忙上前一步:“娘娘恕罪,是奴婢没端稳。”
“无妨,”崔锦书摆摆手,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吩咐,“再去斟一杯来便是。这杯……就先放着吧。”
宫女迟疑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见她神色平静,并无异样,只得躬身道:“是。”她并未立刻去取新酒,而是垂手退到一旁,仿佛在等待指示。
崔锦书的心再次提紧。她不能一直拖着不喝,也不能让这杯酒一直放在这里。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殿内陈设,最终落在床边不远处,一盆用作装饰的、长势极好的“万年青”盆栽上。青翠欲滴的叶片在烛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
心中瞬间有了决断。
她再次拿起那杯酒,对宫女柔声道:“罢了,夜深了,也不必再劳烦。本宫饮了便是。”
说罢,她举起酒杯,以袖掩口,再次做出饮下的动作。宽大的袖袍完美地遮挡住了她的唇部和杯口。
实际上,她并未将酒液倒入口中,而是凭借袖子的掩护,手腕极其巧妙地将大半杯酒,无声无息地、缓缓倾泻入了袖中暗藏的一小块极吸水的棉帕之上!同时喉头微动,发出极轻微的吞咽声。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却又自然流畅。
饮毕,她放下空空的金杯,用帕子轻轻沾了沾唇角,脸上露出一丝倦怠的笑容:“果然是好酒,饮下便觉困意袭来。本宫要歇息了,你们都退下吧。”
那宫女仔细看了一眼空杯,又看了看她确实面露倦容,并无异常,这才似乎松了口气,躬身行礼:“是,奴婢告退。”她收起金杯,与其他宫人一同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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