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长,喝口热水,缓缓神吧。”周文端着一碗冒着丝丝热气的温水走过来,脸上同样带着彻夜未眠的疲惫,但眼神依旧温和而坚定。
刘肖接过碗,温热的触感从粗陶碗壁传来,他却只是捧着,没有喝。“老周,”他的声音有些干涩,“你说,‘竹竿’为什么偏偏选择这个时候,用这种方式向我们投诚?”
周文沉吟片刻,扶了扶眼镜:“根据老赵之前反复摸查的情况来看,此人贪财、惜命、在敌军中长期受嫡系排挤,心怀怨愤,想要另谋出路,逻辑上是说得通的。而且他提供的关于他小舅子那条线的信息,我们也核实过,确实存在。”
“逻辑上说得通……”刘肖喃喃重复着,目光重新投向地图上野猪岭那个被红圈标记的点,“但楚材的‘惊蛰计划’刚被我们挫败,损失不小,白建生正在气头上,对其内部的控制和清洗只会更严。一个并非核心嫡系、掌管辎重的副营长,能如此轻易、如此精准地把关系到数百人部队补给的重要情报,在关键时刻送出来?这畅通无阻背后,会不会有一双我们看不见的手,在暗中推动?”
周文沉默了,镜片后的目光变得凝重。这正是他们几人心中共同的疑虑,只是出于对打破敌人封锁的渴望,以及对前线将士物资匮乏的焦灼,才最终决定行此险棋。
“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选择相信前线指挥员铁军的判断,相信老赵在暗处的眼睛,以及……”刘肖转过头,看向窗外那已逐渐驱散黑暗、透出亮光的天空,声音低沉下去,“做好应对最坏局面的打算。告诉警卫连,随时待命。”
……
野猪岭,山谷间的气氛已然凝滞。
下方的运输队,拖着长长的队伍,完全进入了伏击圈的核心区域。甚至能看清赶车民夫脸上那长期营养不良的菜色和麻木的表情,以及那些押运士兵们肩上松松垮垮扛着的步枪,还有几个军官模样的人,正叼着烟卷,不耐烦地催促着慢吞吞的骡马。
程铁军感觉自己的手心有些湿漉漉的,那是汗水混合着清晨的露水。他缓缓地、极其稳定地举起了右手,手臂肌肉贲张。这只手一旦落下,两侧山坡上早已等候多时的机枪、步枪,将立刻编织成一张死亡的火网,将这谷底的一切吞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队伍中间,一个戴着宽檐帽、看不清具体面容的军官,在低头点烟的瞬间,极其自然又极其迅速地抬头,朝着他潜伏的这个方向,若有若无地扫了一眼。那眼神,锐利、冷静,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绝不是一个放松的、执行例行押运任务的军官该有的!
不对劲!大大的不对劲!
程铁军心头警铃如同被重锤敲响,疯狂震鸣!取消行动?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现在撤,还来得及!
但,就在这电光火石、容不得半分犹豫的刹那——
“砰!”
一声清脆得刺耳的枪响,骤然划破了山谷的寂静!这枪声,并非来自红军任何一处伏击阵地,而是从运输队的尾端传来!一名白军士兵,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意外,手中的步枪走了火!
这声突如其来的枪响,如同一点火星溅入了滚沸的油锅,瞬间引爆了整个山谷!
“打!”程铁军几乎是凭借着无数次血战中锤炼出的本能,嘶吼着下达了攻击命令!箭已离弦,容不得半分退缩!不管是不是陷阱,先打了再说!
“砰砰砰——”
“哒哒哒——”
“轰!”
刹那间,各种枪声、手榴弹的爆炸声如同年节时最密集的鞭炮,轰然爆发!子弹如同灼热的暴雨,带着死亡的尖啸,泼向谷底那支瞬间陷入混乱的队伍。民夫们发出惊恐的尖叫,抱头鼠窜,或直接趴在地上瑟瑟发抖。而先前还显得散漫的白军士兵,则在最初的慌乱后,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镇定和战术素养,迅速依托骡马大车、路边的巨石和自然形成的沟坎,组织起颇为顽强的还击,枪法也准得不像一般的押运部队。
战斗从一开始,就跳过了试探阶段,直接进入了惨烈的白热化!
“妈的!果然有鬼!一连给我狠狠压制左翼那几个机枪点!二连从右面陡坡绕下去,抄他后路!三连,跟老子冲下去,抢物资!动作要快!”程铁军瞠目欲裂,大吼着下达一连串命令,第一个如同下山的猛虎,跃出掩体,手持驳壳枪,身形矫健地利用岩石和树木掩护,直扑最近的一辆盖着厚厚油布的大车。
红军战士们如同被压抑许久的洪流,怒吼着“杀白狗!抢粮食!”,从两侧山坡倾泻而下。白军的抵抗异常顽强,他们显然有所准备,但在狭窄的道路上,兵力无法有效展开,很快就被红军灵活的分割穿插战术打得七零八落。
程铁军一个箭步冲到一辆大车旁,抬手一枪撂倒一个正举着火把、企图点燃车上物资的白军士兵,另一只手猛地扯开油布一角——下面赫然是塞得满满当当、黄澄澄的稻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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