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待他的家人。”刘肖只能说出这句话。
“已经安排了。”赵立仁低声道,“团长,这次我们虽然吃了亏,但也摸到了一些东西。楚材和白建生之间的配合,比我们想象的更紧密。而且,他们对我们根据地的渗透和情报收集,恐怕也超出了之前的预估。那个‘竹竿’……”
“ ‘竹竿’ 肯定有问题。”刘肖斩钉截铁地说,“要么他一开始就是楚材抛出来的死棋,要么他后来被控制了。这次情报,从头到尾都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
“我同意。”周文接口,“敌人利用了我们对物资的迫切需求,精准地拿捏了我们的心理。”
“楚材这是在告诉我们,”刘肖的眼神冰冷,“他的‘深渊’,不仅仅有屠村的卑劣,更有这种针对性的、消耗我们精锐的毒计。他在逼我们犯错,在一点点放我们的血。”
院子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三人都清楚,当前面临的局势是何等严峻。军事上遭受重挫,士气受损,物资获取更加困难,而敌人的包围圈正在一步步收紧。
“我们不能被这次失败打垮。”刘肖打破了沉默,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野猪岭的血不会白流。这笔血债,我们记下了。但现在,愤怒和悲伤解决不了问题。”
他走到院子中央的石磨旁,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磨盘:“第一,整顿部队。一营缩编重组,提拔战斗中表现突出的战士担任基层骨干。从其他营和赤卫队抽调有经验的老兵补充进去。要让一营尽快恢复战斗力,哪怕不能立刻回到巅峰,也要把魂给我立起来!”
“是!”周文和赵立仁同时应道。
“第二,调整策略。暂时停止对敌军主要运输线的大规模伏击。化整为零,以连排为单位,配合地方赤卫队,广泛开展冷枪冷炮运动,骚扰敌军哨所、小股部队,破坏他们的交通线和通讯线路。我们要让白建生每一座碉堡的建立,都付出代价!让他所谓的‘铁壁’,处处漏风!”
“明白!运动战、游击战,这本就是我们的长处。”周文表示赞同。
“第三,”刘肖看向赵立仁,目光锐利,“情报工作要更加深入。老赵,你要想办法,不仅要知道敌人做了什么,还要尽量预判他们下一步想做什么。楚材的‘深渊计划’绝不会就此停止,白建生的大军也不会停下脚步。我们要知道,他们下一个拳头,会打向哪里。尤其是那个黄德贵的加强营,他们的动向,要重点盯防。”
赵立仁重重点头:“我会重新调整布置,另外,尝试向樟树镇敌人内部渗透。楚材能往我们这里安钉子,我们也能想办法,把钉子楔到他们身边去!”
“很好。”刘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的郁结之气全部吐出,“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稳定人心。老周,这方面你多费心。要向根据地的群众讲清楚,我们遇到了困难,付出了牺牲,但我们没有垮,红军的旗帜还在!要让他们看到希望,而不是恐慌。”
“我会组织干部下去,深入各村做工作。同时,加强内部的宣传教育,野猪岭的失利,要让战士们明白为什么失利,总结经验教训,而不是单纯沉浸在悲伤和愤怒里。”周文沉稳地应承下来。
安排完这些,刘肖感觉心力交瘁,但精神却仿佛经过淬炼,更加凝聚。他挥了挥手:“都去忙吧。我去看看铁军和伤员们。”
医疗所里,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消毒药水味和草药混合的苦涩气息。低低的呻吟声、医护人员急促的脚步声、器械碰撞声交织在一起。苏湘云穿着一件染血的白大褂,正在一张简易手术台前,为一个腹部中弹的战士做紧急处理。她的动作快速而稳定,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旁边的助手不停地为她擦拭。
刘肖没有打扰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眼前这一幕。他看到程铁军躺在角落的担架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但胸膛还在有力地起伏着;他看到许多熟悉的战士,此刻都缠着绷带,有的在昏睡,有的则睁着眼睛,望着屋顶,眼神空洞或充满了痛苦。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苏湘云身上。她的侧脸在油灯的光晕下显得格外柔和,却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韧。她知道野猪岭发生了什么,知道丈夫承受着怎样的压力,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默默地支撑着这片摇摇欲坠的天空,尽力挽救每一个可能挽救的生命。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苏湘云抬起头,看向门口。四目相对,她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传递着无声的安慰和支持。刘肖朝她微微点了点头,转身轻轻离开了医疗所。
他不能停留太久,悲伤和软弱是奢侈品。他是这支队伍的主心骨,是这片根据地的擎天柱。野猪岭的棋盘上,他丢掉了重要的棋子,付出了血的代价。但棋局还未结束,对手正在步步紧逼。
他走回指挥部,重新站在那幅巨大的地图前。野猪岭的位置,被他用红色的笔,狠狠地画上了一个叉。那叉,如同一个流血的伤口,触目惊心。
“白建生,楚材……”刘肖低声自语,手指点在地图上代表着敌军指挥部和特务机关的位置,“野猪岭,只是开始。这盘棋,我们慢慢下。看看到最后,是谁,能笑到最后。”
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锐利,甚至带着一丝狼性的凶狠。失败打不倒真正的战士,只会让他更加清醒,更加懂得如何在这片血色浸染的棋盘上,与对手周旋到底。
夜色更深了,但石江村指挥部的那盏灯,一直亮到了天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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