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铁军接过碗,没有喝,目光依旧落在操场上:“不是劲头足,是心里憋着火。这火,不能灭,但要控住。告诉他们,练好了本事,才能找白狗子报仇。蛮干,只会让更多的弟兄躺下。”
“明白。”一连长重重点头。
程铁军仰头灌下那碗水,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却浇不灭胸中那团燃烧的火焰。他知道,一营的魂,正在这近乎自虐的训练中,一点点重新凝聚。这支部队,或许不再是以前那支锋芒毕露的尖刀,但正在变成一把更加内敛、也更加致命的厚重战刀。
……
指挥部里,刘肖和周文面对的,则是另一种压力。
上级催促“扩大战果”、“积极进攻”的电报,又来了两份,语气一次比一次急切。带来的不仅仅是军事上的压力,更有一种思想上的困扰。
“看来,上面对我们目前的‘保守’策略,很是不满啊。”周文放下最新一份电文,揉了揉眉心。
刘肖站在地图前,手指无意识地在代表敌军碉堡群的虚线上划过。“他们远在后方,看不到我们这里的具体情况。敌我力量悬殊,硬拼等于自杀。野猪岭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话是这么说,但……”周文叹了口气,“我担心,长期这样下去,会被扣上‘右倾’、‘消极避战’的帽子。这对你,对根据地的未来,都不利。”
刘肖沉默了片刻。他何尝不知道这其中的风险。但他更清楚,指挥员的首要职责,是对麾下将士的生命负责,是对根据地的存续负责。
“回电,还是老样子。”刘肖最终做出了决定,“详细汇报我部近日游击战成果,累计歼敌数字,破坏敌军设施情况,强调我们正在有效迟滞敌人进攻步伐,并积极寻找战机。同时,再次陈述我部当前面临的实际困难,特别是骨干损失和弹药补给问题。态度要诚恳,事实要摆足。”
他知道这或许无法让上面完全满意,但这是他能做的最大程度的坚持。
“也只能如此了。”周文点点头,拿起笔开始草拟回电内容,字斟句酌。
……
夜色再次降临。
赵立仁像一道真正的影子,融入了石江村边缘的一片竹林。这里是他与手下几个核心情报员秘密接头的地点之一。
一个穿着粗布衣服,打扮得像普通山民的汉子悄无声息地出现,低声汇报:“头儿,樟树镇那边有消息了。楚材最近确实在频繁接触一些来历不明的人,其中有个叫‘金眼雕’的,是湘西一带有名的土匪头子,手下有一帮亡命徒,擅长山地行动和绑票。另外,楚材的侦缉队最近似乎在暗中搜集我们这边……经常外出人员的行动规律。”
赵立仁的眼神在黑暗中骤然锐利起来。“金眼雕?绑票……行动规律……”他立刻联想到了刘肖之前的担忧,以及那个需要经常外出巡诊的柔弱却坚定的身影——苏湘云。
“重点盯住这个‘金眼雕’和他手下人的动向。另外,查清楚材侦缉队具体在搜集哪些人的信息。要快!”
“明白。”山民打扮的汉子点头,随即又补充道,“还有,我们尝试往敌人辎重营渗透的人,刚刚传回一个模糊的消息,说‘竹竿’好像……被软禁了。具体原因不明。”
“软禁?”赵立仁眉头紧锁。这更印证了“竹竿”是弃子或者被控制的判断。楚材的手段,果然狠辣周密,用完即弃。
“知道了。继续尝试,但要绝对保证我们的人的安全。宁可没有消息,也不能暴露。”
“是。”
接头人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竹林深处。
赵立仁独自站在黑暗中,任由冰凉的夜风吹拂。野猪岭的失利,暴露了对手的凶狠和狡猾,而此刻暗流涌动的信息,则预示着更阴险、更针对个人的攻击可能即将到来。楚材的“深渊”,正在向更黑暗处延伸。
他抬头望了一眼指挥部方向那依旧亮着的灯火,又看了一眼医疗所那边隐约的光亮。明处的压力,暗处的杀机,这片燃烧的土地上,希望与危机如同孪生兄弟,并存共长。
他深吸一口带着竹叶清冷气息的空气,转身,再次隐没于黑暗之中。他的战场,无声,却同样关乎生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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