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肖要亲自带队深入野人沟侦察的消息,像一阵风,迅速刮过了石壁洞天的每个角落。原本因为找到暂时栖身之所而稍显松弛的气氛,瞬间又紧绷起来。团长要离开,这意味着核心的、最坚实的支柱将暂时抽离,不安和担忧在沉默中弥漫。
周文极力反对,但刘肖决心已定。他挑选了包括警卫班长在内五名最精干、最熟悉山林作战的战士,组成侦察小队。每个人只携带少量炒米、武器和必要的绳索、砍刀,轻装简从。
临行前的夜晚,刘肖来到苏湘云休养的石屋。油灯如豆,映着她依旧苍白的脸,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澈和坚定。
“一定要去吗?”苏湘云握住他的手,声音轻柔,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刘肖反握住她冰凉的手,用力紧了紧:“必须去。坐困愁城,只有死路一条。只有找到出路,找到补给,你和孩子,还有大家,才能活下去。”
“孩子”两个字,让苏湘云的眼眶瞬间湿润了。她低下头,将脸埋在他的掌心,感受着那粗糙而温暖的触感。“我……我会照顾好自己,还有立仁他们。你……你一定要小心。我和孩子……等你回来。”
没有更多的言语,所有的担忧、不舍和嘱托,都融入了这短暂的温存和沉重的寂静中。刘肖轻轻揽住她单薄的肩膀,在她额头印下一个郑重的吻。
随后,刘肖又去看了赵立仁。赵立仁的精神比前两日稍好,但依旧虚弱。他得知刘肖要亲自侦察,挣扎着想坐起来。
“团长……让我……跟你去……”
“胡闹!”刘肖按住他,“你的任务是把伤养好!家里还需要你这把尖刀!”他顿了顿,压低声音,“立仁,我走之后,家里就交给你和老周了。特别是……留意李德明。我总觉得他状态不对,但具体说不清。你要多用点心。”
赵立仁眼中锐光一闪,重重地点了点头:“明白……团长,你放心……去吧。家里……有我们。”
交代完最重要的事情,刘肖走出石屋,望着谷地中零星闪烁的篝火,和那些在寒风中蜷缩休息的战士们,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情感。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将所有的柔软和牵挂都压入心底,眼神重新变得冷硬如铁。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刘肖带着五名战士,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石壁洞天那唯一的狭缝之外。
……
刘肖的离开,让石壁洞天的权力结构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周文名义上负责全面工作,但他更多精力放在思想工作和内部协调上。程铁军负责军事防卫,性格刚猛,却非运筹帷幄之才。赵立仁伤重,有心无力。而李德明,这位曾经的“特派员”,因其特殊的身份和理论上更高的“政治地位”,无形中获得了一种潜在的影响力。
这种影响力,在人心惶惶、前路迷茫的时刻,显得尤为危险。
李德明自己也清晰地感受到了这种变化。一些过去对他敬而远之的基层干部,似乎又开始有意无意地向他靠拢,汇报工作,试探口风。他们未必有什么坏心,只是在巨大的不确定性中,本能地寻找着新的、可能的方向和依靠。
这种关注,非但没有让李德明感到安心,反而加剧了他内心的焦灼和恐惧。他像怀揣着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在营地里行走,每一道投向他的目光,都让他觉得是一种审视和怀疑。
刘肖临走前那番推心置腹的话,以及苏湘云苍白的面容、赵立仁艰难的呼吸,都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的良心。他无数次想要冲到周文面前,和盘托出一切。
但每一次,那致命的诱惑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又将他牢牢钉在原地。
“特效药”……“重返正朔”……“拯救队伍”……
这些词语如同魔咒,在他脑海中构建了一个看似“合理”的路径——一条可以同时挽救同志性命和“纠正”革命方向的路径。他甚至开始为自己寻找借口:这或许不是背叛,而是一种更高级的、忍辱负重的忠诚?
白天,他强迫自己参与到营地的建设中,帮忙整理开垦出的土地,或者去溪边查看鱼篓。他努力表现得正常,甚至比以往更加“积极”,但这种刻意的表演,反而让他更加疲惫和扭曲。
夜里,他则辗转反侧,被噩梦纠缠。有时梦到自己交出药瓶,被众人唾弃,押上审判台;有时梦到自己使用了药,赵立仁奇迹般康复,但转眼间,整个营地就被白军包围,刘肖血染征衣,指着他大骂叛徒……
他的精神状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去,眼窝深陷,言行举止间常带着一种神经质的敏感。
周文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忧心忡忡。他几次找李德明谈心,试图开解。
“德明同志,刘团长虽然暂时不在,但我们的事业还要继续。你看,同志们开荒很有成效,菜苗都冒头了。只要我们团结一心,总能渡过难关。”周文尽量用乐观的语气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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