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打量着刘肖,目光如同实质,带着岁月的沉淀和山民的质朴智慧,审视着这个闯入他们避难所的陌生汉人。
刘肖坦然站立,任由对方打量。他知道,此刻任何一丝心虚或闪躲,都可能葬送掉这来之不易的接触机会。
良久,嘎老才用缓慢而清晰的汉语开口,声音苍老却有力:“汉人,你说,你是红军?要帮我们,打白狗子?”
“是。”刘肖言简意赅。
“凭什么,信你?”嘎老的问题直指核心。
刘肖知道,空口承诺毫无意义。他略一思索,说道:“第一,我们救治了阿雅,这至少表明我们并非滥杀无辜之辈。第二,我们与寨子前门那些白狗子是敌人,敌人的敌人,或许可以成为朋友。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我们红军有纪律,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尊重各民族同胞。如果嘎老不信,可以等我们大部队到来,看我们的所作所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溶洞里那些面黄肌瘦、眼神中带着惶恐和仇恨的苗民,语气变得更加诚恳:“我们路过贵地,只为求一条生路,暂时休整,绝不会强占你们的家园。赶走白狗子后,寨子归还给你们,我们只求一块能遮风避雨、补充给养的地方,稍作停留便会离开。”
嘎老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皱纹如同石刻,看不出喜怒。他旁边的几位老者则低声用苗语交谈着,似乎在争论。
“你们,有多少人?”嘎老再次问道。
“能战斗的,大约还有两千多人。”刘肖没有隐瞒,但也适当模糊了具体数字,并强调了战斗人员,以显示力量。
这个数字让溶洞内的苗民们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两千多人!这远比他们整个寨子的人口多得多,也远比前面那伙白狗子人多。
嘎老的眼中也闪过一丝震动。他沉默了片刻,又问道:“你们,怎么打?”
刘肖知道,这是对方在试探他的能力和诚意。他走到嘎老面前,捡起几块小石子,在地上简单摆出了石壁寨的地形。
“寨子地势险要,强攻伤亡太大。”刘肖指着石子布局,“但白狗子人数不多,据寨而守,必然有疏漏。我们熟悉山地作战,可以夜间从后山险峻处潜入,里应外合。前提是,需要你们的帮助——熟悉寨内地形和暗道,并且,制造一些混乱,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他将一个代表红军的小石子,从后山位置,隐秘地移到了代表寨子的石子群中。
这个简单而清晰的方案,显示出了刘肖的军事素养和务实态度。嘎老和他身边的几位老者看着地上的石子图,眼神都变得认真起来。
显然,刘肖不是那种只会空谈的汉人官员,他提出了一个具有可行性的计划。
溶洞内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只有松明火把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以及远处孩童压抑的啼哭声。
这是一场赌博。将祖寨的命运,寄托在一群陌生的、号称“红军”的汉人军队身上。信任,对于饱受欺压的苗民来说,是极其奢侈的东西。
嘎老缓缓闭上眼睛,仿佛在权衡,在祈祷,在与祖先的英灵沟通。
不知过了多久,他猛地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丝决断的光芒。他手中的藤杖重重一顿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好!”嘎老的声音不大,却如同磐石般坚定,“阿普,带几个机灵的后生,配合这位……刘首领,摸清寨子里的情况!”
那个疤脸汉子阿普,立刻躬身领命:“是,嘎老!”
嘎老看向刘肖,目光深邃:“刘首领,我们石壁寨苗人的命运,就交到你手上了。希望你们红军,言而有信!”
“必不负所托!”刘肖郑重承诺,心中也松了一口气。这最关键的第一步,总算是迈出去了!
然而,就在双方初步达成合作意向,阿普准备挑选人手时,一个留在外面放哨的苗民青年,连滚带爬地冲进了溶洞,脸上满是惊慌,用苗语急促地大喊着什么。
溶洞内瞬间一片哗然!所有人的目光都惊恐地望向洞口方向。
阿普脸色大变,冲到那青年面前,厉声询问。
片刻后,他转过身,脸色极其难看地对嘎老和刘肖说道:“嘎老!刘首领!不好了!寨子里的白狗子,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突然加强了巡逻,而且……而且他们好像发现了后山的一些痕迹,正派出一支小队,朝着我们这个方向搜过来了!”
消息如同晴天霹雳!
刘肖的心猛地一沉。国民党兵怎么会突然在这个时候加强搜索?是巧合?还是……走漏了风声?或者,楚材那边又有了什么新的动作?
形势急转直下!原本计划的秘密接触和潜伏行动,瞬间暴露在危险之下!
石壁寨的门槛,远比想象中更加凶险。刚刚点燃的合作火苗,能否经受住这突如其来的风雨?刘肖的大脑飞速运转,必须立刻做出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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