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集 暗流初涌
晨雾如纱，漫过长安城的青石板路，将双经渡的医馆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门扉轻启时，带着药香的空气便顺着门缝溜进街巷，与早点摊飘来的胡饼香气交织在一起，成了这寻常清晨里最安稳的味道。
双经渡正坐在案前整理药材，指尖捻过晒干的陈皮，那股醇厚的药香漫入鼻腔，让他眉宇间的沉静又深了几分。昨日为韦贵妃复诊后，对方脉息已稳了不少，想来那道温补脾阳的方子起了效用。他将陈皮归入药柜，又取过《金刚经》誊抄本，正想再温读几行，门外却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伙计略显为难的声音。
“这位爷，我们先生正在整理药材，您若是瞧病，还请稍候片刻……”
“让开！”一个中气十足却刻意压低的嗓音响起，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傲慢，“本老爷的事，耽误得起吗？”
双经渡抬眸，只见一个身着锦缎长袍的中年男子已跨步进门，身后跟着两个捧着礼盒的随从，礼盒上描金的花纹在晨光里闪着晃眼的光。男子约莫四十上下，面色红润得有些异常，眼角堆着精明的笑，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藏着几分焦灼。他便是长安城有名的富商张万贯，靠着丝绸生意发家，这些年在城里买田置地，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
“双经渡先生？”张万贯拱手时，手腕上的玉镯撞出清脆的声响，“久仰大名，在下张万贯，今日特来求医。”
双经渡起身还礼，目光在他脸上稍作停留：“张老爷请坐，不知何处不适？”
张万贯却不急着坐下，反而示意随从将礼盒往案上送：“先生医术高明，连贵妃娘娘都对您赞不绝口，这点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先生笑纳。”礼盒打开，里面是上等的人参、燕窝，还有一锭沉甸甸的金元宝，晃得人眼晕。
伙计在一旁看得咋舌，双经渡却神色未变，只淡淡道：“张老爷若是瞧病，便请收回礼物。医者行医，凭的是医理，而非外物。”
张万贯脸上的笑僵了一下，随即又堆起来，搓着手道：“先生高风亮节，是在下唐突了。”他挥挥手让随从把礼盒撤下，自己则在案前坐下，故意佝偻着背，咳嗽了两声，声音也带上了几分虚弱，“实不相瞒，近来在下总觉身子沉重，夜里咳得厉害，还时常心口发慌，找了几个大夫瞧过，都只说些模棱两可的话……听闻先生能断疑难杂症，还望先生救救我这残躯。”
双经渡伸出三指，搭在他腕脉上。指尖刚触到皮肤，便觉对方脉搏跳得平稳有力，沉浮适中，丝毫没有病弱之象。他眉头微蹙，又换了个角度诊脉，指尖下的脉象依旧从容，既无虚浮之态，也无郁结之兆，分明是气血充盈的样子。
“张老爷近日饮食如何？”双经渡收回手，目光落在他微微发福的肚腹上。
张万贯眼神闪烁，干咳两声道：“唉，病成这样，哪还有胃口？顶多喝些稀粥，夜里更是辗转难眠，总觉得……怕是没多少日子了。”他说着，眼角挤出几滴泪来，“不瞒先生说，我这病，怕是绝症啊。”
“绝症？”双经渡拿起案上的笔，在纸上写下“脉平”二字，“张老爷脉象平和，浮沉有序，按之有力，这可不是绝症该有的脉象。”
张万贯脸色微变，强作镇定道：“先生有所不知，我这病怪得很，时好时坏，怕是那病灶藏得深，脉象上显不出来……”
双经渡放下笔，直视着他的眼睛：“《内经》有云：‘脉者，血之府也。长则气治，短则气病，数则烦心，大则病进。’张老爷脉象既不长不短，也不数不大，气血调和，何来绝症之说？”他顿了顿，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脉症相符，方为真疾。张老爷既言身患绝症，却脉无绝症之象，这便是脉症不符。”
张万贯被说得哑口无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袍角。他本想借着“绝症”的由头，让双经渡在韦贵妃面前美言几句，好让自己搭上皇室这条线，将来生意上也能更顺遂，却没料到对方竟如此直接，一下就戳穿了他的谎言。
“先生……先生怕是诊错了吧？”张万贯还想狡辩，声音却虚了几分，“我这身子自己清楚，确实一日不如一日了。”
双经渡拿起案上的《金刚经》，翻到其中一页：“张老爷可知‘不诳语’三字？”他指着经文缓缓念道，“‘如来是真语者，实语者，如语者，不诳语者，不异语者。’做人当如是，求医更当如是。借病攀附，欺瞒医者，既是对自己不负责，也是对医者的不敬。”
“你！”张万贯被这话刺得心头火起，猛地站起身，先前的虚弱姿态一扫而空，“我好心求诊，你竟敢如此羞辱我？真当我张万贯是好欺负的？”
双经渡也随之起身，神色依旧平静：“张老爷若是来求医，我自当尽力；若是另有所图，便请回吧。医馆是救死扶伤之地，不是钻营攀附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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