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集:三日之约
破庙的门槛被晨露浸得发潮,双经渡正弯腰将晒干的青蒿归拢,指腹碾过叶片时,闻到的不仅是药香,还有衙役靴底踏过泥地的沉浊声响。三个皂衣人堵在庙门口,领头的那个腰间牌穗晃了晃,声音比檐角的冰棱还冷:“双经渡,刺史大人有令,限你三日内带这破棚子滚出虢州城。”
药罐旁正帮着扇火的老妇手一抖,蒲扇掉在地上。她前日刚能顺畅地喝下两碗药,眼下颧骨上刚浮起的血色又褪了去,望着双经渡的背影,喉头动了动没敢作声。药农之子阿竹攥紧了镰刀——那是他昨日上山采药时磨亮的,此刻刀刃映着晨光,在皂衣人的靴边晃出细碎的光。
双经渡直起身,指尖还沾着青蒿的白绒。他没看衙役,反倒弯腰捡起老妇掉的蒲扇,递过去时轻声道:“火候不能断,这锅药要温火慢熬才出药性。”老妇接过扇柄,指节捏得发白,扇风的动作却稳了些。
“你聋了?”领头的衙役往前踏了半步,靴底碾过地上的药渣,“刺史大人说了,你这来路不明的野和尚,聚着些病秧子在城里晃荡,是想把全城人都拖下水?”
“大人可知,昨日棚里十七位重症者,已有九人能自己起身喝粥了?”双经渡转过身,晨光落在他僧袍的补丁上,“《黄帝内经》言‘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丝刚抽出半缕,若此刻断了,前几日的心力便都白费了。”
“少跟我扯什么经!”衙役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这是告示,三日后再不走,别怪我们动手掀棚子!”纸张“啪”地拍在供桌积灰的石案上,墨迹淋漓的“驱逐”二字,溅起细小的尘埃。
阿竹猛地往前一步,镰刀差点划破衙役的衣袍:“你们敢!这些药是我和先生冒雨采的,这些人都是等着救命的——”
“阿竹。”双经渡按住少年的肩,掌心的温度让阿竹紧绷的脊背松了些。他看向衙役,目光扫过他们袖口磨破的边缘,还有领头那个耳根后未消的红疹——那是温疟初起的征兆。“三位差官若信得过,今日棚里的预防汤药,分文不取。”
衙役们愣了愣,领头的往自己耳根后摸了摸,眼神闪烁了下,却梗着脖子道:“谁要你这脏东西!”说罢一甩袖子,带着人噔噔噔走了,靴底碾碎的药渣里,混着半片没来得及捡的紫苏叶。
破庙里静了片刻,只有药罐里的汤药“咕嘟”冒泡的声音。老妇突然哭了,不是嚎啕,是压抑的抽噎,眼泪滴进柴火里,滋啦冒出小股白烟:“先生,要不……您走吧。他们是官,我们是民,斗不过的……”
“张婆婆,您前日帮着喂药的那个小童,今日已经能跑了。”双经渡蹲下身添柴,火光映着他平静的侧脸,“您看这灶膛里的火,若怕风大就扇得勤些,若怕柴湿就挑些干的,总有法子让它旺着。”
阿竹把镰刀往地上一顿,木柄砸在青石板上闷响:“先生,我跟您去找那个刺史!我爹生前跟我说过,虢州刺史原是个清官,只是这阵子被疫情吓破了胆!”少年眼里的光像刚淬过火的刀刃,“我们把痊愈的人都带去,让他看看您的医术!”
双经渡望着少年涨红的脸,忽然笑了:“好啊,正好我也想请刺史大人帮个忙。”他起身从行囊里翻出几张麻纸,那是他这些日子凭着记忆画的疫情图,红圈标着疫区,蓝点记着痊愈者,边缘处还写着密密麻麻的注解——“城西低洼处易积水,湿热聚而病生”“北关流民棚密集,需每日洒石灰”。
“你知道粮仓在哪吗?”双经渡把麻纸卷起来,“《黄帝内经》说‘五谷为养’,光吃药不够,得让百姓喝上热粥,才有气力抗邪。”
阿竹眼睛亮了:“我知道!就在西大街那座青砖大院,门口有两尊石狮子!我前几日去那边采药,还看见里面堆着粮袋呢!”
两人往刺史府去时,街上的行人比往日更少了。偶有几个裹着破布的身影缩在墙角,见他们走过,眼神里一半是希冀,一半是畏惧。路过一家紧闭的布店,门板上用白灰写着“此户有疫,闲人勿近”,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一股绝望的狠劲。
“先生您看,”阿竹指着墙根下几个空粥碗,“这是昨日里正派人放的粥,今日就没了。听说刺史怕流民聚集传染,把施粥点撤了。”
双经渡停下脚步,弯腰捡起一个豁口的粗瓷碗,碗底还沾着点粥渣。他想起《金刚经》里的句子:“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这刺史大人,大约是被“怕担责”的“我相”困住了。
刺史府的朱漆大门紧闭着,铜环上锈迹斑斑。阿竹上前拍了半天门,才有个老门房探出头,眯着眼打量他们:“你们是干什么的?刺史大人不见客。”
“我们是来送活命方子的。”双经渡把疫情图递过去,“烦请通报一声,只说虢州城还有救,若他信,便见我们一面;若不信,这图留着或许也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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