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要逼他当众折腰，将刚刚挺直的脊梁，再亲手弯下去。
萧彻的目光掠过周贵妃云鬓边那支赤金点翠凤凰步摇，振翅欲飞的凤凰口中衔着的珠串轻轻摇曳——那样式，像极了他记忆中生母最爱佩戴的那一支。只是母亲那支早已随葬，而眼前这一支，是父皇后来赏给这位新贵妃的。那支步摇上凝聚的宠眷与权欲的气息，让萧彻体内的混沌气感到一阵厌恶与排斥。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苍凉与讥讽。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他拿起那只白玉酒壶，却并未走向怒容满面的萧景，而是缓步走到大殿中央那尊象征祥瑞的白玉麒麟雕像前。在满殿死寂的注视下，他将壶中清冽的酒液，缓缓地、郑重地，浇洒在冰冷的白玉底座上。酒水渗入雕刻的纹路，宛如泪痕。
随着酒液的浇洒，他暗中将一股精纯的混沌气注入麒麟雕像。那白玉麒麟内部蕴含的、被皇室气运滋养了数百年的微弱灵性，竟被混沌气悄然吞噬、同化！雕像看似无恙，但其作为“祥瑞”象征的那份神韵，已在无声无息中黯淡了几分。这个细微的变化，或许只有钦天监的高手或对气运极其敏感之人才能察觉，却在此刻无人注意。
“北境十年，埋骨无数。”萧彻抬起头，声音朗朗，压过了殿内的抽气声，“这壶酒，醇香甘洌，远胜军中浊酿。臣弟借花献佛，敬那些为国戍边、马革裹尸……却再也回不来的亡魂！”
“放肆！”端坐主位的皇帝萧鸿终于勃然大怒，脸色铁青，猛地将手中的九龙杯摔在地上，玉碎之声刺耳惊心！就在玉杯碎裂的刹那，萧彻敏锐地感知到一股浩瀚如海的帝王威压如同实质般笼罩而来，其中蕴含的龙气对他体内的混沌气产生了强烈的压制与排斥感，让他经脉隐隐作痛。“萧彻！你这个逆子！给朕滚出去！立刻滚！”
萧彻不再多言，甚至未曾再看任何人一眼，缓缓直起身，转身，一步步踏出这金碧辉煌、却令人窒息的长春宫。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重，既要抵抗来自龙椅的威压，又要平复体内因愤怒、羞辱以及刚刚暗中吞噬了麒麟灵性而愈发躁动不安的混沌气。身后，是萧景气急败坏的怒骂，是周贵妃假意劝解的温声软语，是宾客们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更是龙椅上那道冰冷刺骨、不带一丝温情的视线。
殿外，夜风扑面而来，带着中秋桂子浓得化不开的甜香。这香气腻得发慌，与北境那种能沁入肺腑、干净凛冽的雪的气息，截然不同。
他忽然，无比想念北境的雪。
至少，那里的雪，是干净的。而他所拥有的，只有这具与这片皇权富贵格格不入的、充满了“吞噬”欲望的身体，以及一颗在极致羞辱与力量躁动中，逐渐变得比北境寒铁更冷、更硬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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