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抹残阳如同泣血般被墨色的天际彻底吞噬,青云宗内弥漫的浓重血腥气,似乎才被渐起的、带着凉意的夜风冲淡了少许。幸存的弟子们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开始清理满目疮痍的战场,劫后余生的茫然与失去同门的深切悲痛,沉重地交织在每一张尚显稚嫩却又被迫染上风霜的脸上。
广场上,萧彻与铁风沉默地并肩劳作。他们将身着熟悉的青云宗灰袍的弟子遗体,小心翼翼地、尽可能保持完整地抬起,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这些为守护宗门而逝去的英灵,然后一步步运往后山那处专门为安葬同门而设的、名为“安息洞”的幽静所在。洞内寒意森森,石壁上凝结着水珠,如同无声的泪水。而对待那些血影门徒的尸体,则没有丝毫怜悯,两人粗暴地拖拽着,将其堆积在陡峭的山涧边缘。铁风寻来火把,扔进尸堆,冲天的火光瞬间腾起,夹杂着皮肉烧焦的噼啪声和令人作呕的气味,映照着两张年轻却已刻满冷硬与疲惫的脸庞。火光中,萧彻能感觉到,那些尸体中残余的微弱煞气和死气,正被火焰净化,也有一丝极淡的、负面的能量,被他体内本能运转的混沌气悄无声息地吞噬、转化为一种冰冷的平静。
铁风赤裸着精壮的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了细小的划痕和淤青,左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皮肉狰狞地外翻着,他却浑不在意,只是随手从路边扯了把不知名的止血草药,塞进嘴里胡乱嚼碎了,吐出来,“啪”的一声用力摁在伤口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倒吸冷气,却仍强撑着咧嘴,露出两排白牙,笑道:“妈的,这点小口子,跟挠痒痒似的!还没老子打铁时火星子崩得疼!”
萧彻没有答话,只是默默地将最后一句敌人的尸体抛入火海。他的右手手背上缠着干净的白色布条,是片刻前林晚在摇曳的烛光下,替他仔细清洗伤口后包扎的。少女的手指纤细而冰凉,触碰到他因常年握刀而略显粗糙的皮肤时,带着一种异乎寻常的小心翼翼,缠绕绷带时,指尖会因为紧张或别的什么情绪而微微停顿、轻颤。那细微而陌生的触感,与他记忆中北境军营里那些粗鲁军医潦草而疼痛的包扎方式,截然不同。
内殿之中,烛火将人影拉得长长,映照着另一番紧张却有序的忙碌景象。苏小茶正手脚极其麻利地协助几位受伤较轻的长老处理伤口。她平日里说话结巴,容易紧张,此刻却异常沉静专注,仿佛换了一个人,纤细的手指捏着纱布与药瓶,动作又快又稳,每一个结都打得牢固而恰到好处。林晚则守在一旁的小火炉前,照看着咕嘟作响的药罐,罐中翻滚的深褐色药汁散发出浓郁苦涩的气息,这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却奇异地带来一丝属于人间的、安稳的生机。
伤势稍缓的刘长老靠坐在软榻上,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呼吸略显急促,但精神显然比之前好了许多。他深邃的目光越过忙碌的弟子,落在一直安静站在殿门阴影处、仿佛与周遭格格不入的萧彻身上,缓缓开口,声音虽虚弱,却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沉稳与清晰:“少年人,老夫观你言行举止,绝非我青云宗门下弟子,今日却甘冒奇险,挺身相助,挽狂澜于既倒。此恩此情,老夫代全宗上下幸存弟子,感激不尽。”他微微停顿,气息有些紊乱,缓了一下才继续道,“只是……老夫心中有一疑问,盘旋已久,你为何要如此?不惜性命,卷入这场与你本无干系的纷争?”
萧彻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殿内那些或躺或坐、身上带伤、眼中含悲却依旧坚韧的弟子,最终落回刘长老脸上,答道:“路见不平。”
“路见不平?”刘长老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复杂难言的笑意,引动了内腑伤势,轻轻咳嗽了两声,才叹道,“老夫活了这把年纪,见过太多世态炎凉,明哲保身者众,仗义执言者寡。你这‘路见不平’四字,坦荡固然坦荡,却未免……太过简单了些吧?怕是……还藏着些连你自己也未必能轻易言说的缘故吧?”
萧彻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没有回答。有些缘故,深埋心底,如同冰封的湖面下的暗流,连他自己也未必能清晰窥探全貌。是偿还那份自北境起就压在心头的、关于生存与温暖的“债”?还是在这群为了守护家园而拼死血战、彼此扶持的人身上,看到了某种早已在冰冷皇城和残酷倾轧中湮灭的东西——比如,某种近乎愚蠢的坚守,和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温情?
刘长老见他沉默,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不易察觉的怜悯,不再追问,话锋一转:“你之前对敌时,那份异于常人的、近乎未卜先知的感知力,颇为奇特。竟能在混乱的战局中,‘看’到隐匿于暗处的致命杀机,这绝非寻常武功能及。便是许多修炼有成的修士,也未必有如此敏锐的灵觉。”
“在北境,被人逼出来的。”萧彻的语气依旧平淡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挨的打多了,躲的暗箭多了,自然知道何时该闪,何处藏险。”他隐去了混沌气的存在,但这并非全然虚言。北境十五年的质子生涯,无数次在死亡边缘的挣扎,确实将这种对危险的直觉磨砺到了极致,而混沌气,更像是将这种本能放大和具象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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