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如同最粘稠的沥青,从四面八方涌来,包裹了萧彻的四肢百骸,封住了他的口鼻,沉重得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持剑而立,破妄剑的剑尖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源于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攻击,无效。力量,被封。逃避,无路。他像一头被困在琥珀中的远古昆虫,被无数个来自过去的、充满负面情绪的“自己”钉死在时空的十字架上,承受着最残酷的精神凌迟。
“你根本不配活着!”
“灾星!”
“你和萧景有什么区别?”
万千指责与否定,如同永不停歇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他濒临崩溃的意识防线。每一个字眼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灵魂上,滋啦作响,留下难以磨灭的焦痕。他试图封闭听觉,但那声音直接响彻在识海深处;他试图运转混沌气强行冲开禁锢,但丹田内那片“归墟”如同被绝对零度冰封的死海,任凭他神念如何咆哮冲击,都死寂一片,激不起半点涟漪。
这种绝对的、规则层面的压制,让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在此地,蛮力与对抗,是通往毁灭的唯一途径。
时间,在这片诡异的回廊中失去了线性流逝的意义。或许只是一瞬,或许是漫长如几个世纪。在极致的痛苦与喧嚣中,一丝微弱却异常清晰的灵光,如同在无尽黑暗深渊中划过的流星,骤然照亮了他混乱的脑海。
对抗……只会让心魔更加强大。
这个念头浮现的瞬间,他剧烈挣扎的心神奇异地平静了一分。就像在狂风暴雨的海面上,突然潜入了一片极深、极静的水下。外界的喧嚣仍在,但却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能够吸收一切声波的玻璃。
他低头,看着自己因用力而指节发白、紧紧握住剑柄的手。这双手,曾紧握窝头在地牢中求生,曾攀爬冰壁在绝境中逃亡,曾挥舞利剑在血战中搏杀……它们一直在对抗,对抗命运,对抗敌人,对抗一切施加于身的苦难。可曾有一刻,真正停下来,倾听过内心深处那个伤痕累累的、真实的自己?
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从他胸腔最深处溢出,带着无尽的疲惫,也带着一丝决绝的释然。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紧握破妄剑的手指。指尖因长时间用力而麻木,松开时甚至能听到细微的、如同冰晶碎裂的声响。沉重的剑身失去了支撑,“铿”的一声轻鸣,剑尖向下,插入脚下那由无数记忆碎片凝结而成的、似实似虚的镜面地面,伫立在那里,不再是一件杀戮之器,而像是一座沉默的、标志着某种终结与开始的墓碑。
这个动作,仿佛抽掉了他全身对抗的力气,也奇异地带走了一直紧绷欲裂的精神压力。他不再去看周围那些面目狰狞、喋喋不休的镜像,而是将目光投向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一面镜子。
镜中,映照出的是那个在北境质子府地牢最阴暗角落、蜷缩成一团的五岁幼童。瘦骨嶙峋,衣衫褴褛,冻得浑身发紫,一双大眼睛里没有任何孩童应有的光彩,只有无边无际的、被整个世界遗弃的恐惧和麻木。
萧彻迈开脚步,走向那面镜子。他的步伐很慢,甚至有些踉跄,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后,身体一时无法适应这种轻飘。他停在镜前,与镜中的幼年自己,仅隔着一层冰冷光滑的镜面。
他不再带有任何评判的目光——没有成年人对幼童软弱的鄙夷,没有强者对弱者无能的愤怒,更没有那种急于将其“修正”或“抹去”的焦躁。他只是平静地、专注地凝视着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小身影,眼神如同深潭,试图透过那层恐惧的坚冰,看到其下被掩埋的真实。
起初,镜中的幼童感受到这陌生的注视,害怕地向后缩去,将瘦小的身子蜷缩得更紧,如同受惊的刺猬,只留下一个写满抗拒的背影。
萧彻没有逼近,也没有移开目光。他就这样静静地站着,如同一位沉默的守护者,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带任何侵略性的气息,从他身上缓缓散发出来。那不再是凌厉的剑气或霸道的混沌气,而是一种更深沉的、源于理解与接纳的宁静波动。
渐渐地,或许是这持续的、不带恶意的注视起到了作用,镜中的幼童停止了剧烈的颤抖。他极其缓慢地、带着巨大的迟疑和恐惧,一点点转回头,抬起那双空洞的大眼睛,怯生生地望向镜外的成年萧彻。
四目相对。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只有跨越了时空的凝视。
就在这极致的静默与对视中,萧彻丹田内那片被“冰封”的混沌归墟气旋,突然发生了一种玄妙至极的变化。它并非被“解冻”而重新变得狂暴,而是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寂灭”的状态,开始极其缓慢、却又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地流转起来。
这种流转,不再散发出吞噬万物的饥渴与掠夺性,也不再是防御性的固守。它变得如同最平整、最深邃的明镜,映照万物,却又不留一物。它不再试图去改变什么,而是纯粹地“反映”与“容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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