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残魂忆梦
张清玄拿着那支干枯的梅花簪,缓步走向房间中央。他并未看向那悬梁的虚影,而是闭上眼睛,指尖轻轻摩挲着簪子上粗糙的纹路,一丝极其温和、不带任何侵略性的星火之力,如同涓涓细流,渗入这承载了数十年哀怨的物件之中。
他要做的,不是强行攻击或超度,而是“倾听”,引导出附着在其上的核心记忆碎片。
胖子紧张地屏住呼吸,看着老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指尖微微泛着难以察觉的柔和白光。房间内的阴冷气息似乎凝滞了,连那若有若无的啜泣声都暂时停歇,仿佛整个空间都在等待着什么。
恍惚间,张清玄的“眼前”不再是破败的房间,而是闪烁过一些模糊却充满情绪色彩的片段——
· 明媚的戏台,水袖翻飞,锣鼓喧天。一个穿着华丽戏服、眉眼灵动的年轻女子(照片上的她)正在台上婉转吟唱,台下掌声雷动。她眼神明亮,带着对舞台和未来的憧憬。(眷恋、希望)
· 昏暗的后台,女子已卸下浓妆,穿着素雅的旗袍。一个穿着军官制服、面容模糊却气质冷硬的男人将一支崭新的梅花簪插入她发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以后,只唱给我一个人听。” 女子低头,脸颊微红,眼神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惑。(短暂的温情,夹杂着不安)
· 华丽的洋房客厅(与此地相似却崭新),女子(如今的姨太太)抱着一个襁褓,轻轻哼唱着戏文,脸上洋溢着母性的柔光。旁边,一个年纪稍长、衣着华贵、面容刻薄的女人(正房太太)冷眼旁观,眼神如刀。(温馨与暗流)
· 激烈的争吵,在二楼的这个房间。军官暴怒,将一个摔碎的古董花瓶碎片踢得到处都是,指着姨太太厉声呵斥:“……戏子无情!果然如此!说!那野种是谁的?!” 姨太太脸色惨白,抱着一个约莫两三岁、吓得大哭的孩子,拼命摇头,泪流满面,嘴唇翕动却发不出有力的辩驳。(冤屈、绝望)
· 冰冷的夜,军官带着部分亲信和正房太太仓促离去,马车声渐行渐远。偌大的洋房瞬间空寂。姨太太抱着孩子,站在二楼的窗口,看着消失在黑暗中的车队,眼神从最初的期盼,一点点化为死寂的灰败。她手里,紧紧攥着那支梅花簪。(被抛弃、彻底的绝望)
· 最后的画面,回到这个房间。孩子不见了(或许被带走,或许……)。姨太太穿着那身月白色旗袍,对着模糊的铜镜,仔细地将那支梅花簪簪在发间,动作轻柔,仿佛要去参加一场重要的宴会。然后,她搬来椅子,将一条白绫抛过房梁……眼神空洞,唯有两行清泪无声滑落。那不是决绝的恨,而是被冤屈、被背叛、被夺走一切后,万念俱灰的沉寂。(终极的悲伤与无声的控诉)
记忆碎片到此戛然而止。
张清玄缓缓睁开眼,指尖的白光敛去。他看向房梁下那哭泣的虚影,目光中多了一丝了然。
“老板……您看到什么了?”胖子见他回神,连忙小声问道,他虽看不到具体景象,却能感觉到刚才那一刻,老板似乎与这片空间产生了某种深层的连接,周围的怨气波动异常剧烈。
张清玄沉默片刻,将梅花簪放回首饰盒,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看透世情的苍凉:
“一个被当成玩物,又被轻易抛弃的可怜人。”
他转向胖子,简单地叙述了看到的片段:“她曾是红极一时的戏子,被一位军官强纳为姨太太,生下一子。后来军官听信谗言(很可能是正房太太的构陷),怀疑孩子非亲生,在战乱撤离时,将她与幼子抛弃于此。她不堪冤屈与绝望,在此悬梁自尽。”
“孩子呢?”胖子急忙问。
“记忆碎片里没有明确结局,可能被一起带走了,也可能……”张清玄没有说下去,但目光扫过墙角那两个模糊弱小的灵体时,意思不言而喻。
胖子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这比直面狰狞的恶鬼更让人心里发堵。逼死她的,不是简单的绝望,是背叛,是构陷,是骨肉分离的痛苦,是那个时代加诸在一个弱女子身上的重重枷锁!
“那……那两个小的……”胖子指着墙角,声音发颤。
“应该是早年夭折于此,或者同样被遗弃在此地死去的孩童残魂,被她的强大怨念吸引、庇护在此。”张清玄解释道,“他们本身无害,只是依附着这片悲伤之地。”
“所以,她的执念就是……洗刷冤屈?找到孩子?”胖子似乎明白了。
“不止。”张清玄摇头,目光再次落在那悬梁的虚影上,“她的执念,是‘不甘’。不甘心被如此轻贱地对待,不甘心背负莫须有的污名,不甘心连一句辩白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彻底否定和抛弃。她的哭泣,不是在索命,而是在向这无声的天地,申诉她的冤屈。”
他顿了顿,对胖子,也仿佛是对那无形的灵体说道:“这种地缚灵,因执念而存,因冤屈而强。她并非主动害人的厉鬼,但她的怨念形成的能量场,会本能地排斥、影响所有进入此地的生灵,放大他们内心的恐惧和负面情绪,这才导致了那些工人的意外和窥见白影的幻觉。若放任不管,随着时间推移,她的怨气会越来越重,甚至可能侵蚀更广的区域,或者……吸引来更麻烦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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