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翰死死抓住他的手臂,手指因用力而颤抖,眼中充满了不甘、焦急和一种深沉的痛苦。他想一起去,他无法忍受独自被留在安全区,眼睁睁看着他们去赴死。但他也知道,陆震云说的是事实。他现在的状态,去了只能是累赘。
“……活着……”顾清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微弱却带着巨大的力量,“……你们……都要活着回来!”
陆震云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只是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臂,然后猛地站起身。
“小七,还能动的,码头仓库集合!能找多少弟兄找多少!清点能用的车、船、所有能运东西的!搜集药品、纱布、吃的!一小时后出发!”陆震云的声音恢复了冷硬和决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是!大哥!”小七和另一个兄弟大声应道,眼神中燃烧着战意。
很快,命令通过隐秘的渠道传了下去。一个多小时后,在炮火声间歇的黄昏,位于法租界边缘的一个废弃码头仓库里,影影绰绰聚集了二三十条汉子。这些人大多穿着码头工人的短褂,面色黝黑,眼神凶狠,不少人身上还带着旧伤和新疤,手里拿着棍棒、斧头,甚至藏着的短枪。他们是陆震云麾下最后的核心力量,也是最能打、最敢拼的一批人。
陆震云站在一个破旧的木箱上,受伤的左臂用绷带吊着,但身姿依旧挺拔如松。他目光扫过下面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将刚才在地下室的话,用更简洁、更粗粝的方式重复了一遍。
“……话就这么多!怕死的,现在滚蛋!拿安家费走人!不怕死的,留下跟我姓陆的,杀鬼子,保上海!”
仓库里安静了一瞬。然后,如同一点火星落入滚油——
“干他娘的小鬼子!”
“大哥!我们跟你!”
“码头是我们的!上海是我们的!跟鬼子拼了!”
“……”
怒吼声、咒骂声、表忠心声响成一片!群情激愤,血气上涌!没有一个人后退,没有一个人选择拿钱离开!这些平日里或许为了生计争斗、或许有着各种毛病的汉子们,在此刻国家民族生死存亡的关头,爆发出最原始、最血性的呐喊!
陆震云看着下面那一张张因愤怒和决心而扭曲的脸,看着那一双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都是好样的!从今天起,咱们不再是帮派,是抗日的队伍!抄家伙!出发!”
人群发出低沉的吼声,迅速行动起来。
陆震云跳下木箱,最后看了一眼租界深处的方向,然后毅然转身,带着这群焕然一新的、奔赴国死的队伍,融入了血色黄昏的阴影之中,向着炮火最激烈的方向,逆流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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