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陈砚站在陌生的土地上,脚下是泥泞的土路,泥浆没过脚踝,他想走,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四周一片漆黑,万籁无声,分不清东南西北,也不知来时路、更不知要去往何处。陈砚有些焦急,他挣扎着想要离开此地,但是越往前走,怪异的景象也就越多。
遍地都是残破的木箱、毁坏的马车、丢弃的包袱和散落的谷物,而且越来越多。
陈砚觉得有些不妙,他想转身往回走,但却发现泥泞的土路变得梆硬,双脚就像是封进了石块,无论怎么使劲都拔不出来。就在他和自己的腿较劲时,身边出现了众多人影,他们穿着难民的衣服,满脸是血,拖着蹒跚的步伐向自己走来。
冷汗湿透了衣衫,陈砚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可无论他怎样努力,终究还是被钉在原地。
那双圆睁的眼睛越来越近,都快贴在鼻尖了,血盆大口一张一合,不断地重复着“既然要救,那为什么不早点来”。更可怕的是那些被他斩碎的山贼,半个肩膀的残躯拖着刀爬过来,断口处的红肉蹭在他手背上;没有脑袋的躯干晃悠悠挨过来,腔子里还在不停往外喷着血沫,掉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响声。
“滚开--!”陈砚挥舞手臂去推,但那些鬼魅却纹丝不动,自己反而失了重心,摔在地上,发出闷响。他的手在半空胡乱抓挠,指尖抠到的只有空气,那些残躯却像藤蔓缠上来,冰冷的手攥住他的脚踝,往更深的黑暗里拽。他想抬脚踹,腿却像灌了铅,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窒息感顺着喉咙往上涌,胸口闷得仿佛随时都会炸开。
「检测到驾驶员脑电波出现紊乱,心率异常上升。」
陈砚的眼皮剧烈颤动,眼珠不自觉地扫来扫去,双手高举就好像想要抓住什么似的。
「判断这种情况持续下去会有危险,启动唤醒程序。」
躺平的驾驶座出现不规则的振动,就好像是在拍打陈砚的身体一样。陈砚猛地一弹,眼睑终于掀开,瞳孔在亮光下骤缩,眼神涣散了足足三秒,才慢慢聚焦在眼前的屏幕上--上面正跳动着他的生理数据,红得刺眼。
他大口喘着气,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滴,打湿了锁骨处的衣襟。右手还保持着抓挠的姿势,手背在刚才的挣扎中磕出了块红印。直到看清座舱内熟悉的界面,他才猛地松开紧绷的肌肉,后背重重撞在椅背上,发出一声疲惫的闷响。
“呼……呼……”陈砚闭了闭眼,再没有见到那种骇人的光景,他才终于确信这是一场梦。
「你的情况似乎不太好。」阿耳戈是这具机甲搭载的人工智能,保障驾驶员的安全是最优先的指令。
“刚才……我做噩梦了”他声音发颤,带着未褪的恐惧,“梦里,那些被山贼杀的人,还有我砍碎的……他们都来找我了。”
座舱内的光缓缓调暗,阿耳戈的电子音比平时低了两度:「梦境是大脑对创伤记忆的重构。您在短时间内经历过多暴力场景,潜意识将‘未能阻止的死亡’与‘主动施加的杀戮’整合为具象化的威胁,这是大脑的应激保护机制--用恐惧强迫您面对未处理的负罪感。」
陈砚抬手抹了把脸,掌心全是冷汗。“保护机制?”他扯了扯嘴角,笑里带着苦涩,“这更像惩罚。”
「从结果看,确实如此。」阿耳戈的回应依旧理性,却少了几分机械感,「人类的道德感会对‘生命逝去’产生天然排斥,无论那逝去是否合理。您选择介入,就必须承载这份排斥带来的痛苦--这不是惩罚,是选择的附加重量。」
座舱画面切换成难民营的视角,成年人、老人还有孩童都躺在板房的床上,发出呼吸均匀。
「至少你拯救了她们。比起那些逝去的生命,更应该关注还活着的人。」
陈砚望着那些大大小小的身影,刚才在梦里被攥紧的心脏,慢慢松了些。他明白所谓“杀生是为了拯救更多的人”这句话只是冠冕堂皇的借口,但要问他后不后悔这样做,回答是不后悔。如果时间能够倒流,让陈砚再次作出选择,他依然会毫不犹豫地冲去救人。
初升的太阳穿破晨间的薄雾,把自己的光辉洒在山丘上,给机甲的外壳染上一层金黄。舱门发出噗呲的泄压声,然后缓缓打开。陈砚借助登机梯刚下到地面,沾满露水的草叶就将鞋面打湿--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站在这颗星球的土地上。
空气中带着草木芬芳,陈砚深吸一口,感觉格外清新。昨夜噩梦留下的冷汗早已被机甲恒温系统烘干,只在驾驶服的领口留下淡淡的印记。
「身体指标无明显异动,脑电波波形恢复正常。」阿耳戈的电子音从身边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平稳,「看来昨晚那件事的影响已经过去。」
陈砚抬手遮了遮晨光,回答的语气十分平静。“负罪感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能走的。”他弯腰掬起一捧草叶上的露水,冰凉的水珠从指缝漏下,“既然已经在我的内心扎下根,那就是我人生的一部分。”他说的“那些东西”,是噩梦,是负罪感,是被他亲手终结的生命留下的重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在裂缝中求生请大家收藏:(m.20xs.org)在裂缝中求生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