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莱克转过身,原本带着些许紧皱的眉头,此刻因喜色而舒展开:“我就说嘛,这小子也是个闲不住的主儿。”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儿子风尘仆仆的脸上,“你好像还有心事?”
卡斯珀的眉峰沉了沉:“塞拉菲娜醒了,但似乎什么都不记得。陈砚说,是受了太大刺激,大脑为了自我保护,把记忆锁起来了。”
奥莱克的指尖搓着胡须,沉默了片刻。他和塞拉菲娜在议事厅里互相试探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如今听说她是受了刺激失去记忆,心里竟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也罢,总算能给拜伦一个交代。”他最终只是这句话,语气里带着领主式的务实,“派人给拜伦公爵送封信,说人在我们这儿,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受了点惊吓,暂时不便挪动。别的不用多说——他要是追问,就说医生嘱咐要静养。”
“这……会不会太敷衍了?”卡斯珀皱眉,“公爵毕竟是她父亲。”
“他信也罢,不信也罢,”奥莱克收起城防图,放进书桌里,“现在最重要的是城墙扩建,是降兵安置,是陈砚的商社能尽快开起来。塞拉菲娜的事,我们也算是尽了最大的努力——等她哪天自己想起来了,或者我们腾出手了,再做打算。”他拍了拍儿子的肩,“你现在要做的,是把商会选址的那片地清理出来,再召集一批盖房子的工匠,我已经安排戈特弗里德去降兵营里交涉,软硬兼施,总会有办法的。”
降兵营的木栅栏外,篝火已经升起。卡斯珀的戈特弗里德正在宣读告示:“……参与筑城者,每日两餐管饱,完工后愿留者可以去开荒,免3年赋税,愿归乡者发银币1……”
栅栏里的降兵们炸开了锅。
“真的分田?”一个瘦高个的汉子往前挤了挤,他的铠甲早就被收缴,此刻穿着件打满补丁的粗布衫,“我老家在北境,赋税一年比一年重,这才当兵混口饭吃,既然回去也是饿死,还不如就在伊塔黎卡住下,我干!”
旁边有人扯他的袖子:“你忘了咱们是诸王国的降兵?他们能真心待咱们?”
“总比过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好。”瘦高个梗着脖子,“既然领主给咱赎罪的机会,求都求不来,还挑三拣四个啥?”
人群里渐渐分出几派:有像瘦高个这样想留下的,攥着拳头往亲兵那边凑;有惦记着南境老家的,蹲在地上默默算着这点钱够不够路上花;还有些人抱着胳膊观望,眼神在篝火和城墙上转来转去——他们见过太多欺骗与谎言,也知道战争还没结束,任何承诺都可能是镜花水月。
但没人拒绝干活。
“不就是修城墙吗?”一个络腮胡汉子把破碗往地上一磕,“在老家咱也没少干,领主每年都要征劳役,做来做去不就那几样。再说了,告示上写着留下者给予领民身份,不被送去矿山还给分田地,天底下还有哪能赚到这么好的事,你们不干,我干!”
卡斯珀站在栅栏外,看着他们七嘴八舌地报名,心里松了口气。他原以为这些人会抵触,毕竟是“降兵”的身份,没想到求生的念头终究盖过了顾虑。
“把三拨人分开监管,”他低声对亲兵队长说,“伙食也区别对待,要让他们知道,越是积极的人,就越有好待遇。”
离降兵营半里地的小树林里,几道黑影正扒着灌木丛,盯着营地里的火光。
“动静不小啊。”矮个的细作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他脱下了帝国军的灰制服,换上了件沾满泥污的麻布褂子,看着像个逃难的农夫,“真要扩建城墙?”
高个的那个没说话,只是往伊塔黎卡的方向瞥了一眼。城墙上火把连绵,巡逻兵的铠甲反光在夜色里明明灭灭,又比三天前密了一倍--据说就是因为城外这数万降兵,领主才加了戒备。
“进不去。”高个的声音压得极低,指节捏着腰间的短刀,“东、南、北三门都试过了,盘查得比王都还严,只有城里的熟面孔才能畅行无阻。”
矮个的啐了口唾沫:“白费功夫——要是没探听到军情,将军可不会放过我们……”
“闭嘴!”高个的瞪了他一眼,“军情不是没有,但我们要更多、更准确才行。”他忽然冷笑一声,“你不觉得奇怪吗?他能造出那样的堡垒,能打退咱们的先锋,还把诸王联军给策反,又怎么会甘心给王国军当苦力?”
矮个的愣了愣:“你的意思是……”
“要么是被胁迫了,要么是跟王国军谈崩了。”高个的目光落在奥林匹斯丘的方向,“咱过来的时候,堡垒上插着王国的旗子,遍地的尸首却没人收,以往都是第二天就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没留下。这只能说明……”
“说明什么?”矮个子有点急,高个子冷哼一声:“蠢货!这还不明白,堡垒的主人肯定是和王国军谈崩了,于是他便舍弃城堡,让王国军接手,王国的人又使唤不来铁虫,又或者堡垒的主人把铁虫带走,所以就变成现在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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