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背对着众人,手掌紧紧按在冰冷粗糙的墓碑上,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闭上眼,额头轻轻抵着刻有“萧天旭”名字的石刻,仿佛能从这冰冷的石头里汲取一丝早已逝去的温暖和力量。在他心里,大哥从未真正离开,他一直就像小时候那样,站在自己身前,为自己挡去所有风雨,用那种无奈又宠溺的眼神看着这个“不长进”的弟弟胡闹。
身后,杜七雄压抑的痛哭声和磕头声并未停止,反而更加沉重。这个铁塔般的汉子,此刻脆弱得像一头受伤的孤狼,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额头一次次砸向地面,混合着血与泪的泥土沾满了他的脸,模样凄惨而执拗。
“世子爷!求求您!”杜七雄的声音嘶哑得几乎撕裂,“给我一个机会!求您给我一个机会!我不求活!我只求一个战死沙场的机会!让我死在跟赵国崽子拼杀的战场上!让我用这条烂命,多换几个赵国狗的头颅!让我……让我用这种方式,给大世子一个交待!我杜七雄欠大世子的,只能用血来还!求您了!”
他的哭求声悲怆而绝望,回荡在寂静的山岗上,字字泣血。
就在这时,一阵沉闷的声响从身后传来。
噗通!噗通!噗通!
萧瑟猛地睁开眼,转过身。
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只见那些原本在四周警戒的北风烈老兵,不知何时,全都无声地围拢了过来。他们一言不发,只是如同杜七雄一样,齐刷刷地跪倒在地!黑压压的一片,如同沉默的山峦。这些百战余生的老卒,脸上刻满了风霜与伤痕,此刻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坚毅与恳求。他们的目光没有看向萧七雄,而是全部聚焦在萧瑟身上,眼神灼热,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然后,不知道是谁率先低吼了一声,如同投入干柴的火星:
“血未冷!”
紧接着,所有跪地的北风烈老兵,如同被点燃的炸药,用尽胸腔中所有的力气,齐声咆哮,声浪震天动地,仿佛要冲破这黎明的天空:
“北风烈不灭!!” “血未冷!!” “北风烈不灭!!” “血未冷!!” “北风烈不灭!!”
一声声,一句句,重复着前些日子萧瑟在秘密军营里对他们喊出的口号。这不再仅仅是一句口号,而是他们沉寂三年的热血在沸腾,是他们不屈意志的呐喊,是他们向逝去统帅的誓言,更是对眼前这位年轻世子最直白、最坚定的支持与请命!
他们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萧瑟:杜七雄是莽夫,是犯了错,但他依然是北风烈的人!他的血,依然是热的!北风烈,同生共死!
这震耳欲聋的吼声,这黑压压跪倒一片的忠诚老兵,形成了一股无比强大的、令人窒息的力量,冲击着萧瑟的心灵,也冲击着刚刚走到半山腰的诸葛问天。
诸葛问天停住了脚步,猛地回头,望向山岗上那震撼的一幕。他看着那些如同石刻般跪地呐喊的老兵,听着那冲霄而起的“血未冷,北风烈不灭”,他那颗早已在官场沉浮中变得冷静甚至有些冷漠的心,仿佛被重锤狠狠击中!一股久违的热流,猛地冲上他的头颅,让他浑身血液都似乎沸腾起来!
他想起了萧天旭世子当年对他的知遇之恩和豪迈气概,想起了自己兄长诸葛青云对镇北王府的耿敬重,更看到了眼前这群汉子至死不渝的热血与忠义!
他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功名利禄?文坛清誉?在那冲天的男儿血性面前,显得何等苍白可笑!
诸葛问天毅然转身,不再下山,而是快步重新走上山岗,穿过跪地的人群。他的步伐越来越快,越来越坚定。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这位以智谋和风骨闻名文坛的老者,径直走到萧瑟面前。他没有看杜七雄,而是目光灼灼地直视着萧瑟,然后,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撩起衣袍,竟是也要屈膝下拜!
萧瑟眼疾手快,立刻上前一步托住了他的手臂:“诸葛先生!您这是何意?使不得!”
诸葛问天却异常坚持,他推开萧瑟的手,虽然年老,此刻却爆发出巨大的力量,执意深深地跪拜下去,行的竟是军中大礼!
他抬起头,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却异常清晰洪亮:“世子爷!方才老夫……不,是在下!在下思虑不清,险些错过了此生最重要的抉择!”
他不再自称“老夫”,而是以“我”平等自称,语气真诚而热烈:“若世子爷不嫌我诸葛问天年纪老迈,手无缚鸡之力!我诸葛问天,今日也恳请世子爷,准我加入北风烈,加入这群顶天立地的热血男儿之列!我愿竭尽残年绵力,以这微末智计,为我北风烈,为我天武,略尽一份心力!请世子爷成全!”
萧瑟看着他眼中燃烧的火焰,那是沉寂多年的热血被重新点燃的光芒。他心中震动,用力将诸葛问天扶起:“先生!您这是……先生铁骨铮铮,文坛巨匠,天下闻名!北风烈如今百废待兴,前途未卜,乃刀头舔血之地!在这里,先生之大才,恐被埋没,实在是屈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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