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一笑,那笑容里带着无尽的嘲讽:“功高震主,权大欺君。这八个字的血泪,史书上写得还少吗?陛下虽与我父母有金兰之情,对我也多有纵容,但……天家无私事。信任,从来都是有界限的。一旦触及皇权的底线,再深的情谊,在江山社稷面前,也不过是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
沐剑屏屏住了呼吸,她完全明白了。萧瑟昔日的纨绔形象,根本就是一种自保的策略!是一种在帝王权术的刀尖上,精心演绎的伪装!他用荒唐和无能,主动将自己的“把柄”送到皇家手中,以此来消除皇室的猜忌,换取镇北王府的安稳。这需要何等的隐忍与智慧?又何其……悲哀。
“至于你说的‘第一纨绔’,”萧瑟的语气轻松了些许,带着一丝戏谑,“除了占点小便宜,偶尔打打架,闹得鸡飞狗跳之外,你可曾听说过,我萧瑟强抢民女,或是将哪个女人强行掳回镇北王府过?”
沐剑屏闻言,下意识地开始回想。京城关于萧瑟的传闻很多,大多是他如何败家、如何气晕夫子、如何与权贵子弟争锋斗气,但仔细想来,确实从未有过任何关于他欺男霸女、玷污女子清白的恶行。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他那个“纨绔”的名声,更像是一层保护色,掩护了他真正的底线和原则。
她摇了摇头,看向萧瑟的目光中,不禁多了几分敬佩与复杂。原来,在那看似荒唐不羁的外表之下,隐藏着的是如此深沉的心思和坚韧的意志。
“所以,”萧瑟总结道,目光再次投向远方无尽的夜空,“所谓的转变,并非一蹴而就。或许只是到了某个时机,无需再伪装,或者说,伪装已经失去了意义。北境的战火,父兄的期望,肩上的责任,还有……”他顿了顿,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沐剑屏,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然明了,“……都让我必须站出来,展现出真正的样子。至于对倭寇的恨意……”
他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锐利,仿佛有两簇幽蓝的火焰在瞳孔深处燃烧:“或许是因为,在我看到的未来里,这些豺狼之辈,将会给我神州大地带来无法磨灭的创伤与屈辱。有些仇恨,是刻在骨子里的,与生俱来。”
他没有解释这“看到的未来”从何而来,沐剑屏也没有追问。她只是觉得,身边的这个男人,身上笼罩着一层更加神秘而厚重的迷雾,但他的核心,那份担当与赤诚,却无比清晰。
两人一时无话,并肩坐在屋顶,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月光如水,流淌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仿佛交织在了一起。
过了许久,沐剑屏才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坚定:“萧瑟,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谢谢你,让我看到了真实的你。
萧瑟转过头,对上她明亮的眼眸,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夜风吹拂,带着远方的潮汐声。江南的冬夜,似乎也因为屋顶上这两道并肩的身影,而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温情与默契。未来的路或许依旧坎坷,但至少在此刻,他们彼此依靠,心意相通。而那个尚未被揭晓的秘密,如同月下悄然生长的花苞,静待着绽放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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