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那如同发现新大陆般的惊呼,如同一道惊雷,在内堂中炸响。
“啥?沐剑屏有孕在身?”
这句话不仅仅是红莲的疑问,更是如同一把重锤,狠狠敲在了萧瑟的心头。他脸上的从容和之前对往事的追忆神情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错愕与难以置信。他猛地转头,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射向沐剑屏,声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变调:“剑屏……你……你有孕在身?这是何时的事?你……你为何从未与我提起?”
他脑海中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许多画面——钱富那日欲言又止、被沐剑屏眼神阻止的怪异;沐剑屏近来偶尔流露出的疲惫以及那下意识护住小腹的动作;还有她之前讲述跳崖后恢复记忆时,那含糊其辞、刻意忽略的某个时间段……种种蛛丝马迹串联起来,指向了一个他从未敢想,或者说,从未在此时此地预料到的可能性!
巨大的震惊让他一时之间竟有些失语,只是怔怔地看着沐剑屏。
沐剑屏被萧瑟那灼热而直接的目光看得无所遁形,她本就羞窘难当,此刻更是心慌意乱,如同受惊的小鹿,下意识地想要躲避。她低下头,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浓浓的怯意和不安:“我……我没跟他说起……我……我怕……”
她怕什么?怕这突如其来的孩子会成为他的负担?怕他因为责任而非真情才接受她?怕镇北王府的态度?还是怕……眼前这刚刚得知真相的青莲和红莲会因此怨恨疏远她?万千思绪堵在胸口,让她无法成言,那份脆弱与无助,与平日里英姿飒爽的女将军形象判若两人。
青莲将沐剑屏的惶恐与萧瑟的震惊尽收眼底,她心思玲珑,瞬间便明白了其中关窍。她没好气地白了萧瑟一眼,语气带着几分嗔怪与数落,如同长姐在教训不懂事的弟弟:
“世子殿下!您看看您!平日里运筹帷幄倒是精明,怎么轮到这人情世故上,就这般迟钝了?沐姐姐怀了您的骨肉,这天大的喜事,您自己竟然毫不知情?还让她这些时日为了倭寇之事东奔西跑,操心劳力,身处险境!您这心也太大了吧?我看您啊,就是真的不安好心了!”
这一顿连珠炮似的数落,劈头盖脸,毫不客气。萧瑟被说得哑口无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竟是无法反驳。他确实大意了!回想起钱富那日古怪的神情,分明就是知晓内情想要告知,却被沐剑屏暗中阻止了。自己当时虽有所察觉,却因倭寇之事和盐务纷扰,未能深究,竟让如此重要的事情被隐瞒至今!
愧疚、心疼、后怕……种种情绪涌上心头。萧瑟深吸一口气,不再理会青莲的“声讨”,他站起身,走到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的沐剑屏面前,不由分说地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那双因紧张而冰凉的手。
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沐剑屏微微一颤,却没有挣脱。
萧瑟拉着她,让她在自己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动作轻柔而坚定。他凝视着她依旧不敢抬起的眼眸,声音低沉而充满了诚挚的歉意:“剑屏,对不起……是我大意了,是我疏忽了。让你独自承受这些,是我的不是。”
他没有追问她为何隐瞒,也没有任何责备,只有满满的心疼与自责。这一句道歉,瞬间击溃了沐剑屏心中所有的防线和委屈,眼眶一热,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滑落,但这一次,不再是惶恐,而是带着释然与酸楚。
青莲和红莲见萧瑟态度诚恳,认错及时,心中的那点小小的“义愤”也就烟消云散了。二女相视一笑,极有默契地不再多言,悄无声息地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将空间留给了萧瑟和沐剑屏。她们知道,有些心结,需要他们自己去解开。
经过方才这一番如同过山车般的情绪起伏——从最初的震惊、尴尬,到后来的“逼问”、“惊吓”,再到此刻萧瑟的道歉与温情——沐剑屏与青莲、红莲之间那种无形的隔阂与试探,竟在一种奇妙的氛围中迅速冰消瓦解。一种基于共同关心萧瑟、以及分享着同一个秘密的亲密感,悄然滋生,将三人的感情瞬间拉近到了一个崭新的高度。
青莲和红莲本就是性情真挚之人,一旦接受了沐剑屏以及她腹中的孩子,那份好奇与关心便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红莲凑近了些,眨着大眼睛,压低声音,问出了一个让沐剑屏刚刚平复些许的脸颊再次爆红的问题:“沐姐姐……那个……在北境溶洞的时候……当时……是什么感觉啊?”她问得含糊,但那促狭的眼神,分明是在问那场“意外”的细节。
沐剑屏羞得恨不得把脸埋进茶杯里,声如细丝,带着无尽的窘迫:“当时……当时赵军随时都可能找到我们……性命攸关……哪里……哪里还顾得上感受什么啊……”她这话倒是实话,当时心中充满了决绝与悲壮,只想着完成“任务”,哪里会有半分旖旎心思。
青莲和红莲闻言,不由地掩嘴“噗嗤”一笑,既觉得好笑,又对沐剑屏当时的处境心生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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