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院墙上的藤蔓，在青石板地上洒下细碎的光斑。沐熙提着半桶清水，正小心翼翼地往盛放稻种的竹筐里添水。筐里的稻种早已吸足了水分，饱满的谷粒顶端冒出了一点点嫩白的芽尖，像一群探出脑袋的小生灵，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
她伸手拨了拨稻种，指尖触到那温润的嫩芽，眼底漾起笑意。“长得真快，”她轻声自语，“看来明天就能下种了。”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熟悉的说话声。沐熙抬头望去，只见萧墨尘一身月白锦袍，正迈步进来，身后跟着秦风、秦木，还有制作曲辕犁的傅师傅。
沐熙放下水桶，起身迎了两步。
萧墨尘目光扫过竹筐里的稻种，嘴角微扬：“看来育秧的事很顺利。”
“一切都好。”沐熙笑了笑，视线落在傅师傅身上，“傅师傅也来了，可是那犁……”
傅师傅是个急性子，没等萧墨尘开口，就咧开嘴笑了，拍了拍肩上的工具袋：“姑娘放心，您画的那图纸虽看着古怪，可按图索骥做出来，真是精巧！这不，我跟世子爷特地来给您看看成品，顺便去田里试试活计。”
“那可太好了！”沐熙眼睛一亮，她画曲辕犁图纸时虽有把握，可毕竟是书本上的没见过实物，此刻听说做好了，心里也按捺不住期待。
一群人说着话，往院外走。刚到田埂边，就见两个庄户牵着一头壮实的黄牛站在那里，牛旁边放着一具崭新的犁——正是傅师傅按图纸做的曲辕犁。
这犁通体用坚硬的枣木制成，犁辕是一根微微弯曲的长木，不像老式犁那样又长又笨重；犁盘小巧灵活，犁铧打磨得锃亮，泛着青黑色的光泽；犁箭、犁评、犁建等部件衔接得严丝合缝，看着就比寻常的犁轻便不少。
沐熙蹲下身，伸手摸了摸那弯曲的犁辕，又试着拨了拨犁评，果然能灵活调整犁铧入土的深浅，心里顿时有了底。
“傅师傅，这手艺真是没话说。”她由衷赞叹道。
傅师傅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搓了搓手：“姑娘图纸画得细，我就是照葫芦画瓢。只是这玩意儿看着简单，用法怕是跟老犁不一样，我先试试？”
“好啊。”萧墨尘点头，让庄户把牛套上曲辕犁。
傅师傅挽起袖子，接过牛缰绳，学着用老犁的法子想把犁稳住。可曲辕犁的重心比老犁靠前，他一使劲，犁头竟往旁边歪了歪，没能稳稳扎进土里。试了两次，额头都见了汗，他不由得挠了挠头：“怪了，这犁看着轻便，怎么使唤起来反倒不得劲？”
周围渐渐围了些看热闹的庄户，还有陈家村的村民，见傅师傅这制作者都拿这新犁没办法，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
“看着是精巧，怕是中看不中用吧？”
“就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犁用了多少年了，哪能说改就改……”
沐熙听见了，也不恼，走上前对傅师傅说：“傅师傅，您试试把右手往犁辕前端挪半尺，不用死劲按，借着牛的力气往前带，犁评往高里调调，先浅些入土试试。”
傅师傅半信半疑，按沐熙说的调整了姿势。右手搭在犁辕前端，左手牵着牛绳，轻轻喊了声“驾”。黄牛迈开步子往前走去，犁辕顺着牛的力道微微下沉，犁铧“嗤”地一声，稳稳地切入土中，带出一道整齐的犁沟。
这下傅师傅找到了窍门，越用越顺。他调整着犁评，犁铧入土或深或浅，全由自己掌控；曲辕犁没有老犁那长长的犁衡，转弯时灵活得很，不用像以前那样还得停下来挪犁。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犁出了半分地，比用老犁快了足足一倍有余。
傅师傅停下手，直起身抹了把汗，看着身后那片被翻新的土地，眼睛瞪得溜圆：“好家伙！这玩意儿是真省力！还快！沐熙姑娘，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太神了！”
周围的庄户们也看呆了，刚才还议论纷纷的人，此刻都变了脸色，满是惊叹。
“我的天！这么快？”
“刚才傅师傅用老犁，半分地得犁一炷香吧？而且是全靠人力，这新犁……”
“沐熙姑娘可真能耐！这是给咱们庄稼人省了多大的力气啊！”
人群里的陈德挤上前来，对着沐熙说：“熙丫头，这曲辕犁能不能借我们用用？”
他一带头，其他人也纷纷附和：“是啊姑娘，借我们用用吧！”“我愿意出租金！”
看着大家热切的眼神，沐熙笑着点头：“大家别急，这犁本就是为了省力才做的，谁家要用，跟陈里正说一声，排个队轮流用就是，不用给钱。”
众人喜出望外，连连道谢。
一行人回到院子里，萧墨尘看着沐熙，眼底带着欣赏：“这曲辕犁若能推广开来，不知能让多少农人省力增效。沐熙，我想把图纸呈给我父王，照着样式打造，在各州府推广，你觉得如何？”
沐熙一怔，随即点头：“能帮到大家自然是好的。”
“朝廷推广新物，按例要给发明者奖赏。”萧墨尘道，“父王那里，我会禀明是你画出的图纸，这赏银，你该得。”
沐熙却摇了摇头：“萧墨尘，不必了。我画这图纸，本就是为了自己种地方便，能让更多人用上，我已经很开心了，赏银就不必了，图纸送你了，你到时候再给我们打造几个分发给村民。”
“那怎么行。”萧墨尘语气坚定，“有功当赏，这是规矩。再说，你往后种地、育秧，哪样不要用钱？拿着，就当是给你的投资。”
他话说到这份上，沐熙再推辞就显得矫情了。她想了想，点头道：“那……我就多谢了。”
萧墨尘见她应下，才露出笑意。秦风早已让人备好午饭，几人简单吃了些农家饭菜，萧墨尘便带着秦风和傅师傅回了城——他还得赶回去处理推广曲辕犁的公事。
送走他们，沐熙看着田埂那头的曲辕犁，心里有些发痒。她找李管事牵来黄牛，自己试着套上犁。有了上午傅师傅的演示和自己的讲解，她上手很快。黄牛缓步前行，曲辕犁在她手中灵活自如，翻起的泥土带着湿润的气息，在田地里铺展开来。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沐熙牵着牛，一步步走在田埂上，听着犁铧入土的“沙沙”声，看着身后渐渐延伸的新土，嘴角的笑意越发真切。这片土地，这新农具，还有即将播下的种子，都承载着她对未来的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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