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王握着茶盏的手顿了顿,指腹蹭过光滑的瓷壁,没说话,只又喝了一口。茶水温热,顺着喉咙滑下去,暖到了胃里,可不知怎么,心里却忽然沉了沉——他竟不知道,王妃夜里睡不好,也不知道她会和沐熙一起琢磨这些东西。
屋里静了片刻,只有窗外的铜铃偶尔响两声,还有香薰球里香料转动的轻响。萧墨尘捧着茶盏,看了眼武王的神色,又看了眼沐熙,没吭声,只低头啜茶。
没等多久,门外就传来轻轻的敲门声,跟着是苏师傅的声音:“沐姑娘,菜做好了。”
沐熙应了声“进来”,门帘被掀开,苏师傅和简师傅各端着两个食盘走进来。苏师傅端着的白瓷盘里摆着黄芪当归蒸鸡——整只鸡蒸得软烂,鸡皮是浅黄的,上面撒着细碎的葱花,汤汁清亮,飘着几片当归和黄芪,药香淡得很,反倒被鸡肉的鲜气盖着,简师傅端着的荷叶乳鸽用新鲜的荷叶包着,荷叶已经被蒸得发蔫,却还透着股青气,解开荷叶时,乳鸽的香气混着荷叶的清香扑面而来,鸽肉嫩得能掐出水,上面还铺着一层细细的姜丝。
两人把菜摆上桌,又转身去端剩下的——贝母蒸蛋盛在浅口的青瓷碗里,蛋羹嫩得像豆腐,表面撒着一点点贝母粉,不细看几乎发现不了;茯苓面是用白玉碗装的,面条细匀,浇着用香菇和肉末做的卤,卤汁里混着磨碎的茯苓粉,看着油亮却不腻;桂花芡实糕摆成小小的方块,码在竹制的小碟里,糕体透着淡淡的米黄,上面撒着干桂花,甜香扑鼻;最后是一盘银耳莲藕小炒,银耳泡得透亮,莲藕切得薄片,配着几丝红椒,看着清爽,闻着有股莲藕的脆甜。
“王爷,您尝尝这几道。”沐熙把筷子递到武王手里,“这些菜都是按药膳的法子做的,药味轻,不抢食材本身的味道。”
武王捏着筷子,先夹了块黄芪当归蒸鸡。鸡肉刚碰到牙就化了,鲜美的汤汁在嘴里漫开,当归的药味只在咽下后才隐隐冒出来,混着鸡肉的香,一点都不冲。他又尝了口荷叶乳鸽,鸽肉嫩得没腥味,荷叶的清苦中和了肉的腻,姜丝的辣气浅淡,只提了鲜。贝母蒸蛋入口即化,蛋的香软裹着贝母的清润,连吃两口都不觉得噎;茯苓面滑溜,卤汁的咸香里带着点茯苓的淡味,嚼着有面的筋道,又有药的温软;桂花芡实糕甜而不腻,芡实的软糯混着桂花的甜香,咬一口,嘴里全是暖乎乎的甜;最后夹了片莲藕,脆生生的,银耳滑嫩,红椒的微辣刚好提了味,清清爽爽的。
他没说话,却筷子没停,从蒸鸡吃到芡实糕,每样都尝了大半。沐熙坐在对面,见他吃得踏实,嘴角弯了弯,又给他添了杯清心茶:“王爷觉得味道怎么样?”
武王放下筷子,拿起茶盏喝了口,压了压嘴里的香气,才开口:“好。”一个字说得轻,却透着真心,“药味不重,反倒衬得食材鲜,比王府里的药膳强多了。”
“这些都是我和王妃一起琢磨出来的。”沐熙捧着茶盏,指尖轻轻划着碗沿,语气自然得像在说寻常事,“王妃以前就爱琢磨吃食,只是后来在王府里,要管着后院,要盯着墨尘的功课,还要防着那些暗处的心思,没心思弄这些。从京城回来以后闲下来,我就给了王妃一些药膳方子,她就天天在后院试菜——黄芪当归蒸鸡是想着补气血,王妃说墨尘练武功耗力气,得补着;荷叶乳鸽是怕吃肉腻,用荷叶去去油;贝母蒸蛋吃这个不苦;茯苓面是王妃说容易胀肚子,茯苓能消食;桂花芡实糕是我想的,甜口的,能当点心吃;银耳莲藕小炒是苏师傅加的菜式,说光吃肉不行,得配个素的。”
方才尝黄芪当归蒸鸡时的暖意顺着喉间往下沉,偏沐熙那句“都是我和王妃一起琢磨出来的”像块冰碴子,冷不丁砸在心上,让他刚松快些的眉峰又拧成了疙瘩。
“又提她做什么。”他放下茶盏,瓷杯磕在梨木桌案上,发出轻响。语气不算冲,却裹着层化不开的沉郁——方才听沐熙说菜味时的平和淡了,眼底那点因清雅环境舒展开的暖意,也被这句不耐压了回去。
沐熙握着茶盏的手没动,指尖轻轻蹭过杯沿描的浅金线,抬眼时神色依旧坦坦荡荡:“王爷,今早从陈家村到熙和堂到归云楼,您该都看见了。而这归云楼是我和王妃一起盘下的产业,提她本就是该的。”她顿了顿,没等武王接话,又顺着话头问,“您对这些产业,心里到底觉得怎么样?”
武王往椅背上靠了靠,杏色绒毯从肩头滑下去半截。他目光扫过博古架上那只银制香薰球,香料转动的轻响在静屋里格外清晰,语气却淡得像蒙了层雾:“挺好。楼里收拾得干净,菜做得也合口,比那些只图排场的酒楼实在。你的那些产业也做的很好”话落,话锋却陡然转了,视线落回沐熙身上时,添了几分郑重,“但沐熙,你是圣上亲封的县主,往后更是要做墨尘的世子妃。这些事,终究不合身份。”
“身份”两个字,他说得慢,像是怕沐熙听不明白。其实他早就对沐熙做的事有些许意见,但又不好说。此刻说出口,倒像是把堵在心里的话终于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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